他想到了他总是做的一个梦。
梦里的骆苏也是站在这个高楼边缘, 以悠闲的姿态看着天边的日出,当太阳从地平线升起的那一刹那, 他回头,也是以这种平静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
他无法感受骆苏当时绝望的心情, 此刻却只觉胸口处抽疼。
“我知道,骆苏和骆家父母都是为了你死的,你要报答是应该的, 骆家救你在前,收养你在后, 无论哪条, 都足够你, 足够纪家报答一辈子, 我不是让你彻底与骆家断绝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在报答骆家时, 能看看你的爷爷父亲, 你的哥哥,还有你已故的母亲,他们都等着你回家。”
原本平静的骆苏听了这话, 泪水从眼眶内汹涌而出,“你不懂,你根本不明白……没有人明白,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上辈子失去了一切,这辈子,依然什么都没得到。
算来算去,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懂,我明白!”纪云深望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看到他灵魂深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我见证了你的一切,我看见过你的辉煌,也正是因为我见证过,所以我知道你在这,因为你上辈子,就是在这结束的生命,是吗?”
骆苏不可置信望着他,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底呼之欲出的声音。
“不、不可能!”他仓惶且避之不及。
“没有什么不可能,骆苏,你看,你能重生,为什么我不能?”
晚风呼啸的声音从不知名的方向而来,呜咽哀嚎。
楼顶无端卷起一道凉风阵阵。
骆苏震惊之余,平静望着纪云深,他说:“之前,也是这么一个晚上,我在这坐了一晚上,没人来找我,没人记得我,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有人来找我,我会告诉他,我只是来这看日出,不会做傻事,可是没有……”
骆苏哽咽片刻,继续道:“刚才我骗你了,其实……我不是来看日出的。”
“你……”
“我给哥哥发了信息,我想他来,可是他没有来,”骆苏颓然笑道:“哥哥没有来,你却来了,好像都差不多,没什么两样。”
说着,骆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只有哥哥了,他不能有事,我也不想失去他!”骆苏倏然推开纪云深,跌跌撞撞到天台边上,冲着无尽的黑暗里大喊,“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骆苏是你弟弟,难道我在骆家这么多年,我就不是你弟弟吗?!是你说的,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流着你的血啊你为什么不认我!”
声音在漆黑的夜色中消散,骆苏泪流满面,仿佛在宣泄心中储存多时的痛苦,“为什么,骆绎!你回答我!我把你当哥哥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说不认就不认我了,凭什么!你凭什么躲着我,你凭什么赶我走,那是爷爷的家,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赶我走……”
喊到最后,得不到一丝回应。
就好像他用祈求的眼神望着骆绎,却得不到骆绎一个只看他的眼神。
骆苏无力靠在天台,瑟瑟发抖。
纪云深望着他,深深闭上了眼睛。手心微颤。
上辈子无可弥补,还好,还有这辈子。
纪云深听见了他的哽咽声,他走过去,想将他扶起来,骆苏却突然伸手,环住了纪云深颈脖,将头埋在他胸前,闷声且哽咽道:“对不起……”
骆苏的情绪似乎彻底平息了下来,“我暂时不能回家。”
就算骆绎这样冷漠对他,那也没关系。
在得到哥哥的谅解前,他不能回去。
生恩不及养恩大,更何况骆家对他已是掏心掏肺,骆家不要他是一回事,他自己离开骆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纪云深胸前濡s-hi了大片,叹了口气。
“不能回就不能回吧,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下次见着你爸,你哥,你爷爷,不要那么冷淡,他们当年纵使有不对的地方,但这些年,他们始终……”
纪云深话说不下去了。
道理他懂,而且他也明白骆苏也懂,一味的催促和劝说,只会适得其反。
骆苏闷在他胸口,没有说话。
等不来骆苏的回应,纪云深也作罢不问了。
暮色四合。纪云深遥望四周,放弃了扶骆苏起来的想法,一手勾着后背,一手勾着腿弯,将骆苏抱了起来。
骆苏被抱起的瞬间,略带惊慌的用双手搂住纪云深颈脖,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水润明亮。
纪云深稳稳抱住他,“天黑你看不见,我抱着你下去。”说完,又补了句,“像小时候那样。”
骆苏其实是不太记得那段在纪家的记忆,他记住了最令他伤心欲绝的,温情的却没有记得多少。
但纪云深所说的小时候,骆苏却有些印象。
纪云深年龄比纪云见要大,比纪云见稳重,也比纪云见耐烦,会哄着他,会给他讲故事,晚上也会因为他怕黑而守着他,抱他。
他其实也有一段很崇拜、很依赖纪云深的时光。
“过两天你生日,想怎么过?”
骆苏窝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纪云深的外套。摇头。
“随便吧。”
他兴趣寥寥。
这个生日是‘骆苏’的,不是他的。
说来也巧,他和‘骆苏’的生日,仅隔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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