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军要在他们的地盘交战,他们并不配合朝廷,就给军队一锅端了。朝廷军的战斗力自然是可想而知的,这群山贼根本不是对手。老大被活捉,剩了零零散散的手下人,和几个胆子小的姑娘。长得漂亮的也给抢走了,女人就像物品一样轻贱。而楚天壑的母亲算不上好看,何况那时已经怀有身孕,肚子微微隆起,就与山贼定为同罪,流放到遥远的南方之境。/p
残余的人就在这边找些活计,勉强生存下去。这儿的人比他们还穷,抢都没得抢。日子过的自然是比不上当山贼的时候。不幸的是,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他爹就出海死了。说来可怜,是娘生完孩子想喝鱼汤,可当天的鱼已经拉到市场上卖完了。他便不顾当地人的劝阻,在风暴前夕出海打渔才落得如此下场。往后便是她一个人带孩子。一个女人养着一个婴儿,她偏偏是那种土匪般强硬倔强的性子,不讨喜,屡屡碰壁,生活更苦。楚天壑长大以后,她总是不停地说过去的事——过去她短暂的十几年在家乡的生活。不论是大小姐的衣食无忧,还是山贼那样自由自在,都令年幼的楚天壑羡慕不已。比起当下拾贝充饥的日子,母亲口中的生活简直像梦一样绮丽甜美。/p
别的孩子不带他玩,所以他总是一个人,有些孤僻。他也没有名字,父母都没有文化,爹娘都是一口一个“孩儿,孩儿”地叫,现在的名字,是后来很久之后有人为他起的。但这是后话了。/p
小孩本是吃不了几口饭的,但总会迎来长身体的年岁。十五岁开始,他怎么吃都觉得肚子空空,母亲根本喂不饱他。他还是很瘦,大概是早年营养没有跟上。有天他像往常一样顺着海边走,走了很远。然后,在这不平凡的一天,他看到了一个不平凡的东西。/p
不对,不是东西……是一个人,鲛人。/p
他只是听过,可没亲眼见过。这是一位鲛人男性,但很可惜,已经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失血过多吗?因为他的尾部被划开了,鲜血淋漓,覆盖在本就殷红的鳞片上。附近金黄的沙滩也被他的血污染出一块漆黑的颜色,已经完全干涸结块。他的鳞片光鲜靓丽,大概是才死去不久吧?听说鲛人可以变成人类,但时间有限。昨夜,他究竟是要到岸上去,还是从岸上回来?很可能是受伤了,失血过多,就死在这里。/p
这位鲛人如果还活着,应该很漂亮。他唇红齿白,银色长发晒得枯槁,身上蒙着一层脱水导致的灰色的鳞状网格。儿时的楚天壑试着伸出手,大胆地将那一层膜撕了下来,扯掉了完整的一大片,露出略微光滑的皮肤。鲛人身体很健硕,肌肉的轮廓与那些强壮的纤夫一样好看,只可惜鲛人的身体已经变硬了。从尾部的伤口能掏出一段白色的、形状奇怪的骨头,它被血染红。杀害他的凶器就是这个东西吗?等完全拔出骨刺后,伤口里又冒出新鲜的血来,黏稠如果酱。鲛人的血闻起来就像碾碎的浆果一样腥甜。/p
他饿了。/p
诅咒自此降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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