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声寒平静的腔调反而比白涯的暴躁更能激怒她。紧那罗皱起好看的眉,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像是刻意支撑起的弧度一样。毫不犹豫地,她取出一只暖红色的、拳头大小的玉石来,石头上有几处小巧的孔。它纹理细致,交替的彩色平行光带呈现并不单调的红白颜色。
“缠丝玛瑙……”柳声寒微眯眼睛,“这——难道就是那个法器埙吗?”
她将唇凑近了埙尖端的孔,轻轻吹气。
白涯什么也没听到——他根本听不清那声音,只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遭到攻击似的,四肢百骸都传来阵痛。他觉得自己的血管与神经都与某种听不到的声音、看不到的力量发生了古怪的共鸣,令他的身体难以协调,同时刺痛无比。就好像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参差不齐的锯子在不断地在体内刮擦,连呼吸都痛不欲生。
他下意识地想叫喊,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眼前的景象错位、颠倒,模糊不清。
破碎的视野里,刀掉在了地上。他努力伸手去捡,却觉得胳膊上的筋都短了一截,怎么也够不着刀,刀却越来越远。
突然间,一个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努力抬起头,想看清究竟是谁。那衣服的色块,分明是柳声寒的影子。她是如何对抗这种声音的?该怎么做?他想将腰直起来,却不知为何弯得更深,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在这不协调的感官支配下,他被柳声寒努力扶起身子。他的腰椎很痛,明明只是正常范围内的弯曲而已,却疼痛难忍。看来他的官能认知已经出现了误判。
柳声寒将他的一只手捂在一只耳上,他的视线似乎清楚了些许。尽管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白涯终于看清了柳声寒的脸。
和她血流不止的耳朵。
……什么?
他努力辨识着眼前的情况。接着,他看到了她的另一只手。那手上握着一根簪子,是金属的,但很细,好像是平时她用的那支。她的头发确乎是散乱了些,但还由其他发饰固定了部分。那簪子的尖端是红色的,被血浸润。
柳声寒两边的脸侧都流淌着红色的痕迹,格外刺眼。连看的人都觉得耳膜生疼。
短暂的震撼令他恢复了些许神志,尽管只是一时的。所以,在紧那罗吹响玛瑙埙的那一瞬,她便毫不犹豫地扯下最细的簪子,在最快的时间内戳聋了自己的双耳。
她……她考虑过吗?什么时候决定的?是在歌神准备吹奏的那一瞬就反应了过来,还是很早前就做好了准备。不论是哪一种,都如此令人感慨她的胆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白涯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而这次尤甚。
她将白色的刀递给他,用两根指头弹响了刀身。在刀刃发出鸣声时,白涯的感知更清晰了一些,似乎刀鸣与埙乐相抵消。尽管很快就恢复了。在这间隙内,柳声寒拾起了他黑色的刀,对他说:
“借我一下。刀剑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擅长。”
她无奈的尾声淹没在逐渐清晰的埙乐里。
其他人似乎不受埙乐的影响,就好像这声音也是有选择性的。他们仍然优先听从了乾闼婆的指挥。他们接二连三地涌来,柳声寒以不太娴熟的刀法进行抵挡。好在,对手也并不是什么英勇善战的勇士,只是些平头百姓罢了。让他们变成刀尖舔血的刺客、杀手、斗士,恐怕这俩人的能耐还没到那个地步。
白涯控制住接下攻击的刀刃的角度,以鸣声不断驱逐埙乐的控制。他学得很快,在摸索中逐渐能完全规避这可怕的力量。
但就在下一刻,有人以摧枯拉朽之势破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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