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愣在了那里。
是啊!他为何不敢直接去问舅父乾清宫的香是从哪里来的?他为何不敢直接问舅父天津卫船坞的银子去了哪里?他为何不敢直接拉个大夫去给舅父把脉?
因为他舅父不是普通人。
他的舅父先是皇帝,才是他的舅父。
陈珞如雷击顶,甚至打了个寒颤。
他竟然连个从来不曾出入过朝堂、只在内宅打转的王晞都不如。
那样清晰明了的答案,他为了求得那心底的一点点温暖,居然选择了掩耳盗铃,视而不见。
或者,这才是他什么事都做不好的缘故?
明明轻轻一拧就能拧断的枷锁,他作茧自缚却不自知。
陈珞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仿佛这样,才能撑起自己的那一小片天空。
“王小姐说的对。”他低声道,声音沉重,却不见颓然,反而有些脚踏实地后的沉稳,“这件事我得仔细想想才行。只是后续之事,恐怕还要请王家帮忙奔走才是。”
王晞强忍着,才把那个哈欠吞了下去,挥着手含含糊糊地道:“既然帮了你,就不会轻易失信。你放心好了,你的事就是我们王家的事,我办不了,会请我大哥出面,总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然前期的投入岂不打了水漂?
她在大哥面前的信誓旦旦岂不成了笑话?
王晞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得屋,只记得倒下后陷入柔软暄和的被褥时那一瞬的舒适,让她小声的喟叹着,很快又香甜的睡着了,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陈珞又说了些什么。
等到第二天起床,她望着花觚里新插的一蓬淡紫色绣球花上的露珠,这才朦朦胧胧地想起自己昨天半夜好像见过陈珞了。
她忙问服侍她在窗棂边望着长公主府的正院和镇国公所在的东边一直到东方泛白,红烛燃尽,才疲惫地对同样陪了他一夜的陈裕道:“吩咐小厮打了水进来吧!我也该换衣服上朝了。”
陈裕应声恭顺地出了门,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
他们的大人活得太辛苦了。
谁不知道镇国公偏心!
既然这么想让陈璎继承镇国公府,为什么要尚公主?谁不知道公主之子是不能屈居人下的。那些想尚公主的人家,为了保证长幼嫡庶有序,谁家会让长子去尚公主?都是拿了次子或是幼子去联姻。
镇国公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也别说什么当初是皇上赐婚。要不是镇国公往皇上面前凑,皇上会赐婚吗?
而且就算是皇上赐婚拒绝不了,长公主又不是非要往镇国公面前凑,他大可客客气气,彼此做个表面夫妻,为何又要生下他们家大人?
还不是想讨好皇上,想让长公主能安安心心地待在镇国公府,给镇国公府争取好处。
陈裕越想越气,觉得镇国公就像那些市井人家说的“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既想得了好处,又不想付出代价。
可这样你把陈璎管好了,让陈璎文韬武略,能压了他们家大人一头也行啊。偏偏陈璎不争气,镇国公给他请多少个师傅他都不如陈珞,还心思非常重,表面上对他们家大人谦和礼让,背地里恨不得他们家大人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自己不出头,任由自己的胞姐给他出头,不管陈珏声誉如何,只求自己得个礼让恭谦的好名声。
没有比他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事情。就像她们家做生意,要是不知道买东西的人想要些什么,怎么可能把东西卖出去?
陈珞想到王晞昨天打磕睡时的憨样儿,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笑意,心头也仿佛轻快了不少。
但这样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他想到按王晞所说的方法去想他升官的事,结果却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他是皇上……
陈珞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上朝吧!”
陈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家大人的声音太冷,神色太严峻,表情太肃穆了,好像是去打仗而不是去上朝似的。
从前他们家大人也有不愿意上朝的时候,也有神色不好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杀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不是说皇上要升他们家大人的官吗?那肯定是很喜欢他们家大人啊,他们家大人为何还这副模样?
陈裕想不透,压着心中的不解快步走了出去,开始安排陈珞的出行。
王晞这边却收到了从蜀中寄来的家信。
除了父母、二哥的叮嘱和问候,还有她祖母托人送来的四顾山地契和一匣子珍珠。
珍珠是谢谢王晞给她抄的佛经,地契则是给海涛的。
奉命去大掌柜那里拿信的王喜语带几分促狭地对她道:“老安人说了,她老人家正愁着给您在哪里置办块地做嫁妆好,就听说您看上了四顾山。这可好了,当年为了凑数丢给她老人家的地契有了个用处,她老人家正好甩了这包袱,您陪嫁的山头也解决了,不用她老人家往外掏私房银子给您补贴嫁妆了。这四顾山是您自己的,您愿意怎样就怎样了!”
祖母还是一如往日那般的风趣,王晞哭笑不得,写了封撒娇讨好的信回去,然后让王喜拿着地契去真武庙,道:“总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王喜笑着应诺,去了真武庙。
王晞就打开了窗,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就着下午的明亮的阳光观赏着那堆珠子。
她祖母送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这匣子珍珠全差不多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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