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伟来此之前已经得到过李陌一的授示意,此时也不紧不慢接过了案卷,粗略扫了一眼,就将案卷交给了李陌一。
那司吏大人见得此状,不由皱了皱眉头,朝吕不伟说:“吕贡生,我可提醒你,这小子一来不是亲属,二来不是公人,这案卷可不能随意让他看!”
李陌一早知道让这司吏大人当众出相之后,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起来,为自己的懦弱而气得流泪不止。
见状,李陌一也有些于心不忍,就朝老仵作说:“老伯,先让吕贡生领回夫人,再看其他吧……”
老仵作不由苦笑说:“我倒也想,只是这里头有一个难处……”
李陌一心想,难不成这司吏大人还敢刁难?亦或者说这老仵作还想要些钱财中饱?
李陌一不由有些气恼,朝老仵作说:“老头儿,眼下可不是伸手的好时候,亡者为大,还是积些阴德吧!”
老仵作闻说,嘴都气歪了,朝李陌一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想领回去,就让他自个儿来认!”
老仵作如此说着,就将眼前两具尸首的白布给掀开,只见得尸首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皮开肉绽……让人胃部发寒。
“眼下是初冬时节,寒风又起,海船归家,临近年关,百姓们都有些现钱,各式案子也就多些,殓尸房里头统共停了一十二具尸首,有无人认领的,也有案子悬而未决的,这一把火烧下来,全都没了人样,实在难以辨认……”
“老朽根据验尸文格的外形描述,初步已经排查出来,毕竟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不同,只是城东有一桩情害的案子,受害妇人无论年纪还是体态,都与吕家娘子一般无二,老朽实在无力辨认,还是让吕贡生自己进来看一看吧……”
老仵作如此一说,李陌一也不由叹气,谁能想到就这个事情,还弄出个一波三折来?
“那妇人的亲属为什么不来认尸?”李陌一不解,如果另外一家辨认出来了,那么剩下的一具也就只能是张氏了。
老仵作只是摇头。
那司吏大人却像看傻子一般瞥了李陌一一眼,在一旁冷笑说。
“城东这妇人私通邻里,做的是下妇的勾当,家人皆以为耻,避之犹恐不及,娘家人起来,拂了拂官袍,就打算离开殓尸房。
而此时,临时殓尸房里头却传出一说声音来……
“吕贡生,左边这个就是尊夫人了。”
吕不伟没想到李陌一这么快速就辨认出来,不由激动说:“先生可是确定了?”
李陌一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说:“是,铁定无疑。”
老仵作是行当里的老人,验尸文格从来都写得很潦草肆意,内容也是模棱两可,这些都是行当的规矩,以免往后出现什么冤假错案,也好有托词和退路。
上头经常让他们背黑锅,这些仵作也学会了狡黠精明,行文措辞都是十分之谨慎,越是重案大案,验尸文格就写的越是模糊,极少像李陌一这般,斩钉截铁信气十足。
听得李陌一这么说着,老仵作心里直摇头,心说李陌一虽然气度不错,但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
而外头的蒋丁丞听得动静,当即也不顾污臭,迈步就走到了门口处观望。
李陌一指着左边那具尸首说:“虽然这两具尸首外形相似,年纪相仿,都是细齐牙齿,连前门牙磨损程度都差不多,但这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两人终究是有点差别的。”
“第一,吕家娘子常年习武,肌肉紧凑,脂肪含量很少,遇到火皮肤容易绷开,而另外一位却是养尊处优,皮肉松弛,火烧之下,皮肤并非紧绷而开,而是萎缩甚至是烧焦………”
“第二,油脂可以助燃,右边这位燃烧在了蒋丁丞这边来。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判断依据,李陌一又怎么敢这么笃定,此时听得蒋丁丞只质疑,李陌一也当即解释说。
“如果只是依据表皮燃烧程度,小民自然不敢胡乱下定论,但大人请看这一行描述。”
李陌一将验尸文格呈递上来,指了指那妇人验尸文格上的一行,严格来说,只有四个字。
“育有三子?”
蒋丁丞不由念了出来,李陌一微微一笑说:“不错,这妇人已经生育过三胎,而据我所知,吕贡生与张氏虽然相处情深,却仍旧未曾生育……”
“这能说明个什么?”司吏大人不由撇了撇嘴,显然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想。
然而蒋丁丞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陌一也没有抢先回答,而是在等待蒋丁丞,仿佛用话语启发了后者,就等着蒋丁丞的答案一般。
虽然司吏大人等人都没有察觉,但事实看起来,却破天荒的像是李陌一在考察蒋丁丞蒋大人了!
蒋丁丞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走到了尸首旁边来,俯身往两句具尸首上扫视了一眼,而后朝李陌一说。
“你是说………这两人有着明显不同?”
李陌一点了点头,知道蒋丁丞不好开口,就适时地解释说:“大人所说不差,生育过的妇人,盆骨张开,与未曾生育之女子,有着不小的差别………”
“这妇人已经生育了三子,骨盆与未曾生育的张氏,对比就十分明显了………”
虽然他们不懂这其中的详由,但对李陌一的几句说词还是听懂了。
蒋丁丞不得不投来赞赏的眼光,而老仵作更是大开眼界,没想到竟然还能够通过这种细节来判定和辨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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