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里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把孟亚军夹给他的那几只大虾扔到了孟铃碗里。
“多吃点吧猪猪女孩。”
“我吃不下!”
孟铃想要把虾夹回去,孟里朝他一横眼睛,孟铃只得又放回了碗里。
“爸我吃完了,一会铃铛刷碗啊,我写卷子去了。”
“再吃几口啊,大小伙子那么点猫食能够么?”
“不吃了,真吃饱了。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拣桌子刷碗啊!”
孟里找个借口就钻进了自己屋,把门一锁,从包里拿出了一沓今天的数学卷子。
书桌上有个白色的铁皮罐子,里面是廉价的水果硬糖,还有小半罐。他从里面拿出一块,拨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刺激着舌尖味蕾,能有效地抑制食欲。
房子隔音不好,他甚至能听见孟铃在和爸爸嬉闹打诨。
“欸爸,人家给孩子起名都有典故的。我跟我哥这不是你随手从字典里抓的两个字吧?”
“瞎说。当年生你哥的时候是半夜,我睡的正香。梦里拽着你妈的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停!爸,您能不在这么正经浪漫的时候说小品台词么?”
“你这小丫头片子,这是真事儿!然后我就被你奶奶摇醒,你妈折腾了一宿生下你哥,我当机立断,就叫孟里,以后再生个闺女就叫孟铃,梦里响起驼铃声,多好的寓意。”
“那你怎么没想过万一我是个男孩子呢?”
“那就换个字,音不能变。”
“男孩子叫铃铛……我天啊,幸亏我是个姑娘。”
孟里听着孟铃和老爸的闲聊,看向了书桌上唯一的那个相框。里面是他的母亲桓希,很美,很像邓丽君。
母亲是在他六岁那年去世的,但孟里到现在都记得她的样子,优雅,漂亮,真正的美人。
桓希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因为下嫁给孟亚军和家里决裂,最后也是因为孟亚军丢了命。
孟亚军年轻的时候一直和一个有名的黑老大混黑,黑老大被寻仇,对方弄错了消息,绑架并撕票了桓希。
当年孟里还小,但他听到街坊邻居议论说,他的母亲死相非常凄惨,以至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起惨状,只是唉声叹气,然后叹世道薄凉,人心不古。
孟亚军没有想过要给妻子报仇,只是默默的退了黑道,开始做一些小买卖,摆摊贴补家用,养着两个孩子。
他藏起了所有的戾气和棱角,就像一个普通的底层小市民,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一样。
孟里小的时候是过过好日子的。别人家的孩子造的像个泥猴一样,穿着兄弟姐妹改小的衣服在外面疯跑的时候,孟里穿的都是成套的小西装,头发理的像个小少爷,安静的站在穿着旗袍的桓希身边,非常养眼。
当时胡同里的老人家都很喜欢他们一家,说桓希美的像画里的姑娘,每次见到孟亚军都要调侃一番。
“你们老孟家祖坟埋龙脉上了吧,娶了桓希这么好的闺女。”
在孟里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也十分和睦,从未有过争吵。
他是恨过孟亚军的,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拒绝称呼对方为父亲。后来他渐渐长大,见过孟亚军半夜抱着桓希的照片流泪,久而久之他明白了,母亲的死,最难过的人无疑是父亲。
后来他就变的格外懂事,他知道,父亲是家里的半边天,而他作为长子,理所当然的要撑起另一半。
他定下心开始写数学卷子,都写完的时候挂钟已经指向了12点。孟铃还在上初中,功课不算紧张,早就睡下了。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准备去厨房下一碗清汤面。却在灶台上发现了一个小海碗,上面扣着盘子。他掀开一看,里面排列着四只大虾和半碗青菜,下面还有大半碗的米饭。
孟亚军的房间紧挨着厨房,孟里听到他翻了个身说道。
“半大个孩子还知道高风亮节,赶紧吃。”
孟里没出声,但是眼圈红了。他把那个盘子扣了回去,回手抓了一把面条和着酱油煮了。
那碗虾他一口没动。
吃完面刷完碗,孟里还是觉得没什么困意。索性拿着手机站在灶台边上撩骚方知卓。他知道优等生现在肯定是在奋笔疾书,绝对没睡。
方知卓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母亲一如既往的大吵大嚷,父亲的声音很低,但是多少也有些压抑的怒气。
“你适可而止吧,儿子明天还要起早上学。”
“你眼里还有儿子,还有我?方韶华,你讲哥们义气,一声兄弟大过天,你想过我和儿子么?当年好好的b大教授你不做,非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子要是b市户口,考b大还用像现在点灯熬油?你还要给孟亚军买房子,我看他不是你什么哥们,是你亲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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