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室指指书案上一卷竹简道:“都在这了。”
“这么少?”郑喆皱眉。
“此人身世来历极其简单,原本就是燕国人,出身市井,后来进揽雀楼做了燕国先世子岫的门客。世子岫倒台后,他就从燕国逃走,拜到鹿鸣馆了。”
“也罢,”郑喆吩咐,“你去将此人叫来,有几句话嘱咐他。”
记室应了一声,退出去。
那男子悠悠踱步过去,盘膝坐在书案前翻看起书简来,嘴里还不闲着:“有趣有趣,这人还挺老实的。”看了一会儿见郑喆没理他,就抬起头笑眯眯道:“喂,你和燕国那个吕岫是什么关系?你俩干的事情都差不多嘛,他是你老师吗?”
郑喆叹口气:“太子殿下,这些闲事您也要管吗?”
“讲来听听又不费神,再说我都同意帮你治病了,这点趣闻轶事还不能劳烦你给我讲讲?”姬疏托腮看着他,浓黑的眼里兴致很高。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郑喆就气。不请自来在他府中潜了大半个月,天天弄出些奇怪的动静,搞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还特意请生不易驱邪。自报家门称愿意帮郑喆治病,问他为何能活这么长,答曰借了神木灵力已成半仙,问他如何能借神力,又答曰活得太久记不住了。不仅毫无帮助还每天蹭吃蹭喝蹭八卦,叫人汗颜。
郑喆黑着脸不说话。姬疏兀自笑笑:“我那师兄.....就是你们那位客卿生不易,不是告诉你这世间只有我一人能医治你么?做什么摆张黑脸给我看?你只要想办法帮我进到窦窖,看见从前的文书记录,指不定我就想起来了呢。”
生不易竟是他师兄,郑喆着实吃了一惊。
“先生没同我提过这事......”
姬疏眨眨眼:“可能因为关系不大好吧,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长什么样都记不分明了。”
书房的门开了,记室领着一人进来。
那人高高瘦瘦,一身粗布素衣,年过不惑,面上有些风霜,给郑喆俯身请安。
“先生请坐,”对着座下门客,郑喆和颜悦色,“郁先生来我鹿鸣馆已两年有余了吧?”
“回主君,不到两年。”
“不到两年的时间,先生就提出了举贤与能、分家服役这些改革措施,实在是为我郑国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郑喆的语气很是感概,郁良夫愕然抬头。
“听说先生是燕国人?”
自从进门就一直很沉静的谋士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臣自从叛逃后就不算燕国人了,加入鹿鸣馆后更是一心为主君谋划,连家人也不曾联系过。臣一片诚心,请主君明鉴!”
郑喆更感慨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吓着别人了,继续和颜悦色地说:“先生莫要慌张,先生为喆尽心尽力,喆绝非薄情寡义之人。这些年先生竟连家人也未曾联系,当年叛逃燕国想必也有许多隐情吧。”
郁良夫沉默片刻,道:“臣当年,曾经加入过世子吕岫的揽雀楼。吕岫改革过激惹怒燕国众贵族被群起攻之,他座下的门客也被殃及池鱼,臣被逼无奈,不得已才背井离乡。”
和文书上的记录一模一样。
郑喆关切道:“先生被逼无奈背井离乡,在郑国可有思乡情切之时?”
越说越不对劲,郁良夫硬着头皮应了声“有”,脸都皱起来了。
郑喆欣慰道:“先生可知仲夏宗见天子在即?郑国在王都以南,宗见必然会经过北边的燕国。喆因为一些私事已求得国军许可随行北上,念及先生思乡情切,不知先生可愿与喆同行?路过燕国也好回家见见亲人。”
被迫离乡是郑喆逼问出来的,思乡情切也是他逼着承认的。郁良夫默了默,向他道谢,算是同意了郑喆的安排。
记室将他们送出鹿鸣馆,郑喆临行前吩咐:“劳烦先生替我盯着郁良夫,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远山将郑喆扶上马车,姬疏早就舒舒服服靠在车里的软垫上了,玄黑的袍袖散开来,满车厢都是来自深山的凉气
姬疏盯着郑喆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分裂?第一眼见你我就看出来了。”
郑喆靠在他对面歇了口气:“什么话?”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鲜活的表情,模仿郑喆柔和的语气说着夸张的话:“劳烦先生替我杀了那人,脑袋挂城门上就好了,多谢。”姬疏两手一摊:“是不是挺分裂的?”
姬疏这人很有些神通,隐身移形都不在话下,不知为何一定要跟着郑喆,请都请不走。饶是郑喆教养良好,此时也不是很想搭理他。车里备了小炉煮汤药,郑喆倒了一碗,姬疏闻着那苦味皱了皱眉,没说话了,像在想什么事情。
马车向城外走,经过喧闹的集市。都城的贵人很少有到集市来的,黄门巷外守着各家暗卫,隔开了城南城北两个世界。但郑喆在市南建了鹿鸣馆,常常往集市跑,是城北的异类。数月不回都城,回来一趟却不去城北,城北还住着血亲和发小。郑喆保持面无表情强迫自己想想别的事——那个燕国行商吕缜给他送来一份大礼,令他不得不对邀请郁良夫一起去燕国,假如燕国前几年的动荡真有内情,郁良夫会告诉他些什么,在燕国又能发现什么......
姬疏闲不住,总想套他的话:“喂,这件事你为什么不上报国君?听说你是被国君逐出都城的,为什么?父子反目吗?谋权篡位吗?”
郑喆抬手将空药碗砸向姬疏,陶碗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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