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有原则的人,那边问题没解决之前,绝不肯再拖个别人家姑娘下水。
宋时含着歉意看了张老师一眼,只装作听不出他的意思,笑道:“学生也才二十几岁,家中有母亲和嫂嫂打理,何须急着成亲?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霍去病说‘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学生亦有此意——”
鞑靼不灭,何以家为!
这个理由以后还可以改成“倭奴不灭”“流寇不灭”“灾荒不灭”……足够他用到解决桓小师兄这边感情问题之后了。
张次辅笑着摇头:“真是孩子话,鞑靼自国朝之初太祖将蒙元人驱入草原,便屡屡袭扰边境,虽我朝有几次大胜,但一旦放松便会回头袭扰边关,除之不绝。难道鞑靼数十年不灭,你还为他一世不婚了?”
他……这辈子还真不一定能成亲了。
宋时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个可怕的念头,想要摇头拒绝,现实中的身体却像中了蛊一般缓缓点了头。
从张府出来后,他都有些惊讶自己方才那么不留余地的拒绝。
本来可以推到他父亲从福建回来,然后再推说要编新书,整天整夜留在翰林院加班,忙着工作自然就没工夫成亲了。再然后……编书总得四五年工夫,一套编几十年的也不少,这么长时间总够理清他跟桓小师兄关系的了,怎么当时就这么坚定就拒绝了?
那可是次辅亲自跟他提亲哪!
可是张老师提亲的场面确实没有桓师兄提亲的场面刺激。大概是经过那一场,他的阈值被调高了,不能再被别的提亲场景触动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抬眼见着家里的车夫在门口候着,忙正了正脸色,命车夫带他去另一位座师,副考官曾大人府上。
这一趟拜别之后,大约半个京师的人都不会再向他家提亲了。
四月初宋时便到吏部告了假,领了关防,跟哥哥们一道乘车离京。临别时不光桓凌请假来送,这一科相识的同年,还未回福建的朋友、粉丝也一同到城外长亭依依送别。
送行的人几乎挤断官道,看得两位兄长啧舌,二哥甚至感叹道:“我将来若外放个县令,到离任时能有这许多父老送行,这辈子就不亏了。”
宋时笑道:“咱们爹爹从广西离任时才是真的人山人海追着相送,那万民伞都制了几顶,写得密密麻麻的。等爹回来,哥哥们问爹做官的决窍不就成了?”
大哥也叫他勾出几分兴致,说道:“若这会试连年不中,倒不若学爹一样捐个官儿做。只是地方要好好选选——那西北战乱苦寒之地就不可去了,中原、南方都好,广西也去得,东北听说也都是上好的黑土地,只是天气冷些。”
提到这些,宋时最有经验,便从各地气候、地形地质、灾害、风俗、名胜、特产、民族……等方面给兄长们一一做分析。从京城到保定这两天多的路程,全国五a级景区都叫他安利了个遍,说得两位兄长都动了几分弃考捐官的心。
反正家里有个三元及第的弟弟在中枢,足以庇护家里,他们也都考了二三十年的试,真的要三年复三年地考下去么?
两位兄长各有心思,马车却已到了府城外。
宋家大管事宋福带着十一岁的大哥儿宋霖亲到城外迎候他们。一个小小孩儿穿着整整齐齐的儒衫,神色老成、礼仪周全,小大人般站在车前行礼,从爹叫到三叔,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尤为可爱的是,这孩子刚留起头发,脑袋上一片短毛,只有原先留长寿辫的两撮小鬏鬏够长,在头顶结成个极小的发髻。
这发型太可爱了!
只要不是留在自己头上,这种小孩子的发型真是招人疼啊!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酥糖给侄儿,趁他双手接糖的时候,上手胡撸了一把硬扎扎的短发。
短发中又掺着光滑的长发,手感真好。
宋时满足地挑起唇角,把手藏回袖子里,含笑问道:“霖官儿这个年纪已经会念四书了?好出息的孩子,念到哪一段了?”
霖官儿握着那包糖,小脸板得严严的,正色答道:“侄儿如今已经念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了!”
宋时连夸了几声“好聪明”,他大哥脸上也一片骄傲,又不好当面夸孩子,假意骂了一句:“你三叔这个年纪都能治本经了,你却才读到这段,实在不争气!”
宋时听过点儿教育学知识,知道个要赞美孩子的理论,连忙打断大哥,抱着霖官儿说:“大哥不必自谦了,这孩子好就是好,不必跟人比。我看他书背得熟,学得不慢,来日离开保定,到京里寻个好先生教着,有几年也能做童生、考秀才了。”
霖哥儿听着这位已经不大有印象的叔叔夸自己,羞得直低头,听到他说“离开保定”一话时才抬起头,有些害怕地叫他爹:“爹,我不想去京里,我想在家里念书!”
宋时抱着这个大宝贝儿,笑着说:“怕什么,不光你一个人去京里,你劝劝奶奶,咱们一家子都到京里住,还跟住在家里时一样!”
宋晓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他若放了外任,倒能带夫人,却不好让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儿离开状元叔父,到不知学风如何的任上。万一二弟也肯放外任,家里老少还真都得送进京,叫他们爹跟三弟照顾。
举家搬入京城之事,看来倒不得不做了。
兄弟三人怀着相似的念头进了府城,到西街街口处就远远见着一群人正挖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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