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微弯,眼波流转,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巾都看得出那副得意之色。宋时忍不住抬肘在他腰间轻撞了一记,叫他收敛思绪,好好儿把活干完再说。
两人锁在偏院里折腾了半宿,终于折腾出一坩埚底黑紫色的粉末,搁到烧得滚热的炕头上慢慢焙干,尽数收进瓷药瓶里。
费了多少天工夫才制出来这么点儿药,不试用一下有点可惜了……
宋时抿了抿唇,对着那瓶高锰酸钾琢磨半天,手不自觉地在腰间抚了两下,终究还是打消了亲自体验的念头,到厨房打水把坩埚底儿上沾的药面泡开,水色差不多沏成玫瑰红色,洗了两个鸭梨试手。
围着坩埚烤了半天,吃个梨提神吧。
两人不能分梨,正好一人一个,刚在炉边烤了一身火气,吃个凉冰冰的梨子,解渴又醒神。
桓凌眼看着他拿玫红色的涮锅水泡梨,又知道那水有毒,将梨拿到手里时,总觉得它皮上还带点儿粉色冲不干净。可见宋时眼都不眨地啃了一大口,他也狠了狠心,舍命陪君子,同样狠狠咬了一口。
若真有毒,明日就一起乞休吧。
可一口咬下去,清凉甘爽的梨汁便涌入口中,绝无邪味,梨肉也仍是那脆爽多汁的梨肉。他又多吃了几口,也全然是梨肉该有的滋味,并没有什么药味。
若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因为是他师弟亲手洗干净的,没削皮切块,比平日捏着小块吃的感觉更甘美多汁?
一整个梨吃完,口中、喉咙都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但腹中却叫这梨滋味勾起饥火,他按了按轻鸣的肠胃,才意识到熬这药竟熬了大半宿。
他怎么也没觉得困倦劳累,甚至没觉出时光流逝呢?
桓凌将梨核扔在一旁碟子里,起身道:“我叫阿冯寻厨子做些吃的,你也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睡,不然饿久了对肠胃不好。”
宋时方才也吃了个梨,有点开胃,想起厨下早就没人了,不值得为个宵夜折腾那么多人起来,便朝他摆了摆手:“大半夜的,叫什么人,我煮个面咱们俩吃就得了。”
现成的草木灰碱,送人都送了,自己怎么能不尝尝?
他扒拉开桓凌,到厨房就着灶上热水洗了手,然后掰了块碱饼捣开,舀了碗面倒在板子上,当心扒开,撒一撮盐、一捏碱,倒上水和成稍硬的面团,盖上湿布扔到一旁醒面。
他也没学过什么煮面技术,基本上是各种美食节目厨艺节目看来的,上手全凭胆大。但厨下有罐白天熬的鸡汤,鸡油黄黄的凝在上头,底下的汤汁已结成了冻子,怎么煮也不至于不好吃。两个大男人也不用考虑减肥不减肥的,索性也不撇油,再随手拎个白菜过来,切了两刀菜叶。
他把鸡汤挖出来倒进锅里,在底下灶头添了一把柴火,用蜡烛点燃干草扔进去引火,等到柴火必必剥剥地烧起来,正好桓凌给他兑了盆温水、拿了手巾来,就去洗手揉面。
面团醒过之后稍微好揉了一点,他下力气多揉了两回,揉得硬硬的,拿大擀面杖擀成薄片。他第一回动手,擀得不算很满,但大体也能看得过去。有破的地方就拉过旁边的压上,太厚地方的拿手按按,差不多平整了,再叠纸一样叠成几层,拿刀切成细条。
等鸡汤烧开了,他搁了两勺盐,尝尝咸淡,接着就把面条直接抖散扔了下去,煮了两滚又搁白菜叶子,最后想了想,还卧了两个荷包蛋下去,看着汤面哗哗的滚开,嗅着空中浓郁的鸡汤香味,心里还是满得意的。
桓凌也不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了,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煮面。
不过宋时还能算个理论派,这位连个看人做饭的经验都没有,扎煞着手站在后头,一会儿劝他别自己动手,还是叫厨子来;一会儿叹他怎么会厨下事务;一会儿打水帮他洗手;一会儿又赞他手艺绝佳,煮的面香气扑鼻——
就好像那罐鸡汤不是厨子用剩下的,是他亲手熬出来的似的。
宋时叫他夸得飘飘然,拿长木筷捞了几筷子面到碗里,又捞些白菜、夹上一个荷包蛋,浇上面汤递给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一旁长桌上吃。
其实面条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甚至还能吃着没煮透的干面芯,汤也熬得浑了,白菜叶煮得发软,鸡蛋又老,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但两人忙活到大半夜没睡,本就腹中空空,寒夜里吃上一碗刚从锅里盛出的热汤面,不只是饱了口腹,那种暖意从胃中透到全身,却比坐在屋里精精致致地吃上一桌筵席还要舒服。
桓凌吃着这一碗堪称简陋的汤面,却觉着比平生吃过的种种美味都强得多,鸡汤鲜香,面里浸满了肉味,由衷地夸赞:“时官儿你前世莫非还是个易牙圣手?怎么随便煮个汤面都这么好吃?”
宋时也不谦虚,满心得意地说:“无他,唯手熟尔。”上辈子他也是煮过好多年方便面的人,高兴了还会飞个鸡蛋、搁两根火腿肠,跟桓大少爷这种厨房门都没进过的人比也算得上个厨艺高手了。
他喝了最后一口鸡汤,放飞地说:“其实我还真有上辈子,不过不像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罢了,还不如这辈子懂的多呢。”
学了点历史吧,这个世界的历史也变了;学了点数理化吧,高中毕业就还给老师了;学了点古董鉴赏吧,回到六百年前,好多他们那时代古书、古画该有的特征因为时间不够显现不出来;学了点旅游吧,现在的公共设施建设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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