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乘坐着马车驶过自己的领土,享受着第一批仙丹在香炉中发出令人陶醉的香气,而耳边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压抑的屈膝跪倒,他看见了那些百姓眼中对自己的畏惧,这也没什么不对。他太知道这些贫贱之人的劣根性,知道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他们就能为自己驱动,就算没有钱,那有怎么样呢,他有粮食,有军队,这些人丝毫不敢反抗他。
那么,当一场天灾降临,不分尊卑贵贱地将他的领土冲击成一片泽田汪洋;当他让军队去征召百姓,命令这些百姓为自己再次修建起行宫,却终于被反抗的人民和拿不够军饷、备受唾弃的士兵一起反抗叛逃的时候,南安郡王也不应该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他却开始怕了,他仓皇地去寻找仙师。仙师告诉他,他的仙丹还差最后一步,就差那么一口气就要好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南安郡王没有办法,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接过了仙师背后之人伸出来的橄榄枝,却不知道这是一张通往无间的船票。
回到帐中的林湛阳面上露出一些索然无味来,他对这种事本来就是没什么兴趣的,如果不是为了巩固后方,一开始他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掺和到这种的蝇营狗苟里去。
如今御君辞已经回来了,那么显而易见,这件事便该由御大哥继续接手。
他陪在御君辞身边,提防着他大病初愈,一不小心把自己累到。
顺便也就这么凑巧地听了个故事。
可这故事实在让他代入感不强,分明透着那么多自我开脱的意思,连一点点的人性思考价值都没有……见多识广的未来人觉得这届反派感染力不行。
南安郡王原本正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呢,就看见原本成一幅保护模样、坐在御王爷侧后的林侍郎居然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点地,不知不觉就靠在御王爷肩头昏昏欲睡了。
这实在是对讲故事的人莫大的不尊重!
然而端方温润的御王爷却像是没瞧见南安郡王的愤愤不平,他微微回过头:
“奔波一场,可是累了?不若你先去休息吧。”
林湛阳摇摇头:“我得看着你就寝了才放心。”
御王爷抿唇笑了起来,没有拒绝,有些轻慢地将视线转回到南安郡王身上,依旧温和的声音里却透出一丝隐隐的威胁:“天色也已经不早了,郡王说自己有要事相报,便请郡王省略去这些旁枝末节,直明来意吧。”
他的模样明明是这样的耐心,语气是那样的温柔有礼,教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来,可他话音一落下,身后龙行虎步的黑衣使中便有左右两名向前迈了出来。
充满了压迫力。
教人必须要把肚子里的货色干净倒干净的。
南安郡王看着那银亮的刀锋,和镇府司大老板那眼角温和的笑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乖乖把自己知道地交代干净了。
再没敢有一点拖沓。
***
有着南越国派来熟悉当地环境的人帮忙,又将南安郡王这个猪队友给挂了出去,许诺了叛乱的白城人许多保障,无论是赈灾或是镇压叛乱,一切便很快回到了正轨,等到南方这边的空气中都开始积郁起带着浓重闷热的潮气,他们也转向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等到回京之后,林湛阳再一次凭借着冒险救出御王爷的功绩,再度获得玄宇帝一番夸奖之后,事情似乎便已经告一段落了。
然而事情告一段落,却并不代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至少那背后之人……
“是义忠亲王?”
林湛阳在听闻宫中老圣人忽然很是暴怒地发了一顿火,将义忠亲王圈禁去守皇陵的时候才似有所觉。
御君辞点点头:“他一直与茜香国有所交往……一直私下里养着几位茜香国的虫蛊师。”
“蛊?”
“那南安郡王之前便是被虫蛊师描绘的途径所蒙蔽了,长生不老什么的……本就不可能。”
林湛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为了这,老圣人到底也肯舍下这个儿子,看来到底还是一代君王,心里头究竟还是有百姓的呀。”
御君辞微微笑了。
他没告诉林湛阳,司徒琊会被圈禁,是因为老圣人发现他试图借助下蛊来暗中操控玄宇帝和……老圣人自己。
至于义忠和茜香国过从甚密,甚至府上还养着蛊师的事情,老圣人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因为不曾威胁到自己,才一直引而不发罢了。
毕竟,当初让他口不能言的蛊,下得那般匆忙,老圣人原本言之凿凿的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最后不也只是骂了一顿便无疾而终么。
在那个男人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自己重要的。
当然,这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誰让……老圣人毕竟年纪大了,就算此番逃过一劫,却也到底受了那蛊毒的影响,在发了顿火之后毒气上涌,如今已经瘫倒在床,形同废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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