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些县军新卒在攻城的伪贼身上得到了自信,但看到那五千名行军整齐的叛乱军,他们亦难免露出惊恐。
毕竟再傻的人也明白,那些兵甲齐全的叛乱军士卒,跟此刻城外那群连防具也没有的伪贼,那绝对是天壤之别的敌人。
想到这里,他们很庆幸自己被轮换下去,无需面对那种可怕的敌人。
然而,这些县卒当中的明眼人,却有不同的看法,见己方同伴露出庆幸之色,争前恐后般撤下城墙,当即就有人怒其不争般骂道:“你们这群傻瓜,如今城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叛乱军攻破了城墙,你们以为自己能够活命么?”
这一通喝骂,骂醒了那些试图尽快撤下城墙的县卒们。
这些人仔细一想:对啊,若叛乱军攻破了城墙,大举攻入城内,谁能幸免?
“可、可是……命令叫咱们撤下去……”
有一名县卒失措地说道。
听到这话,方才喝骂众人的县卒,脸上闪过复杂之色,欲言又止。
他当然明白,那位周首领之所以把他们换下去,显然是觉得他们不足以挡住叛乱军的进攻……
“赶紧下去!”
有黑虎贼们在杀敌之余纷纷提醒催促。
听到这话,别说一众县军新卒们面红耳赤,就连石原、陈贵、杨敢、贺丰等县军的捕头们,亦感觉面上无光。
大敌当前,他县军却被换了下去,换上了黑虎贼,这说明什么?
但在犹豫了一下后,石原等人还是决定遵守命令,尽管他们觉得那周虎小看了他县军。
“……下去吧。”
带着几分犹豫,石原对附近的县卒下达了命令。
与方才的庆幸与欢喜不同,一干县卒低着头,默默走向城墙内侧的石阶,同时,他们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名名手持盾牌的黑虎贼,从他们身边快速经过,以弥补他们撤离后的空缺。
“你不下去歇息么?”
许柏看了一眼依旧留在城墙上的同伴石原,脸上带着几分调侃。
然而此刻的石原却没有心情与许柏玩笑,沉着脸说道:“我还精力充沛!……黑虎贼可以为县军看护身侧,我也可以为黑虎贼看护身侧。”
“死要面子。”
许柏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这名同伴,既然对方说了不下城墙,那么就算找几个人把他架下去,他还是会爬上来的。
而事实上,像石原这样的县卒还有不少,其中除了陈贵、杨敢、贺丰等捕头是碍于身份与颜面不好下去,其余还有大概七八十名县卒违背了命令。
“为何不下去?下去!”
黑虎贼小头目刘屠冷着脸质问这些县卒。
没想到却有人回答道:“回禀伯长,城上、城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城墙被叛乱军攻破,我等即使躲在城内亦难以幸免,与其躲在城内担惊受怕,我等宁可留在城墙……”
刘屠听到微微色变,不悦骂道:“你他娘的……你认为我黑虎众守不住城墙?”
“不!”那名县卒摇头说道:“我只是希望无有遗憾与怨恨!……即使最终被叛乱军攻破城墙。”
“……”
刘屠微微动容,惊讶问道:“你不怕死么?”
那名县卒回答道:“怕!……但我更怕稀里糊涂的死!曾经阳安,我就因为畏惧,稀里糊涂成为了败军之卒,只能带着家人仓皇逃离,还得我老母死于途中,我不想让我、让我的家人再经历类似的事。”
“说很好。”刘屠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敬意问道:“县卒,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县卒挺直了胸膛,正色回答道:“前阳安县县卒,唐洪!”
“很好!”
刘屠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正色说道:“我很欣赏你的觉悟,但大首领的命令不容违背……”
那名为唐洪的县卒正要说话,此时刘屠却扯下头上的黑巾,朝前者丢了过去,口中笑着说道:“带上它,你就可以暂时作为我黑虎众的弟兄,留在城墙上,与我等共进共退!”
“荣幸之至!”
那唐洪稍一犹豫,旋即立刻将那块黑巾包裹在额头,成为第一个穿着县卒服饰却头戴黑巾的人。
继他之后,其余想要留在城墙上的县卒们,亦纷纷效仿。
远远看到这有趣的一幕,许柏不怀好意地看向作为县衙捕头的同伴石原。
仿佛是猜到了许柏的心思,石原黑着脸抢先说道:“我不会带的,叫周虎拿我问罪就是了!”
许柏忍俊不禁,正要再逗石原两句,却忽然听城墙远处传来陈陌的喊声:“叛乱军已至一里之地,所有人准备接敌!……搬送盾牌的兄弟会弟兄,加紧将盾牌送至每一个人手中!……”
一时间,无比紧张的气氛笼罩城墙,让许柏亦顾不上与石原玩笑,手持刚刚入手的木盾,一脸严肃地盯着城外即将靠近的叛乱军。
“这才是今日的关键之战……”他喃喃说道。
“唔。”
从一名搬运盾牌的兄弟会人员手中接过一块木盾,石原亦神色严肃地目视城外,口中沉声说道:“他说,他从未真正输过,这次也必然能赢。……希望他确实有这个把握。”
“谁?谁说的?”许柏纳闷地转头。
“……”
石原一言不发,就好似没有听到似的。
见此许柏便不再追问,全神贯注盯着城外的叛乱军,没想到此时他耳边却忽然听到一个人名。
“周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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