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儿正是赵小惠。
赵小惠接茶点盘时冰凉的手细细地发着抖，略显惨白的脸被腮红遮盖住。
她抬眸扫了一眼季晴说的白胖子，只觉得看见了一头流着口水呲着獠牙伺机捕食的野兽，而且这只野兽面目可憎，说不定还有三高。
她踩着矮跟凉鞋的脚迈了两步就差点摔倒，却恰巧给了白胖子伸手的机会，白胖子看着急，但也只是扶了她一下。
白胖子笑眯眯地问道：“多大了？”
赵小惠唇肉应激性抖了下：“十si，不,十八。”
围坐几人抚掌大笑，好像这是一个史无前例逗乐的笑话，笑得畅快淋漓。
却把赵小惠吓出了一身冷汗。
气氛再度升温，已然比刚刚更甚。
几个人的周围环绕着肉眼看不到的阴冷潮湿腐烂的气体，从城市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气体带着压抑蛊惑的味道，它浮于几人头顶对着俯视的脸无声咆哮嘶吼，像一个发号施令又释放魔气的执者。
赵小惠坐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从执者的上帝视角看，她是一团近乎透明的白色气体，干净剔透。
三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女孩儿里，赵小惠最小——刚过14岁，另外两个一个15岁，一个马上16岁。
她也是三人里最天真可爱的姑娘，与漂亮无关，单纯是可爱。长相软糯香甜，玉雪玲珑，完全不像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
实则她是家庭惨遭变故，父母去逝后被年迈又身患绝症的爷爷送到福利院的。与福利院里孩子相比，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童年，或许正因为这样，她的天真单纯还幸存。
因为年龄太大与很多领养家庭条件不符，又因父母去世和爷爷病逝耽误了学业，初中成绩差的离谱。
前段时间，偶然间听福利院的老师向她提起有外国家庭想领养她，院长正在谈。后来就不了了之，她知道自己年龄大、学习又差，被领回去基本上就是家庭负担，所以答应了改年龄出去工作。
但没想到工作的性质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与她一同出来工作的两个姐姐却好像事先知道工作是做什么，一直对季晴听之任之。
而且她们变相出卖了那个男孩儿，她无法再向那个男孩儿求救，这让她感到很绝望。
——那是她见过最帅最热心的男孩儿。他在自然博物馆充当她的讲解员，他似乎成绩很好，讲得很多词汇都非常生涩，她连听都没听过，但她喜欢那个男孩儿……好像叫游牧，她喜欢游牧的声音，还有他的眼睛……
后来她问过那俩姐姐为什么要联系保安？
那三个男孩儿明明要送她们回福利院？
姐姐告诉她，那三个男孩儿会破坏她们出去工作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她们就要真的去工厂当流水线上的工人了。那样她们就没有机会像季晴似的穿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坐昂贵无比的汽车，进进出出都有人跟随……说不定她们听季晴的话以后还有机会进娱乐圈……
这一天对她来说无比混乱。
两个姐姐对比季晴的未来给赵小惠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终于说服了要报警要逃跑的小妹妹。
不可否认，赵小惠也羡慕季晴。
换句话说，福利院里所有的孩子都羡慕季晴。
特别是季晴每次回来都会给福利院带一批捐赠物资，而且会讲很多她与家人幸福生活的片段——宠他的爸爸，喜爱他的哥哥，福利院孩子想都不敢想的附中。
让所有人惊叹的是她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了！
在福利院里他们甚至看过季晴演过的电视剧，甚至看到过她跟着爸爸做“爱心工程”成为爱心天使上了本地新闻。
季晴的未来一直是福利院里的孩子的憧憬，也是他们熄灯后猫在被窝里许的愿望。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的愿望。
希望被那样一个家庭领养，希望有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和家人。
只是……
梦从来都是会醒的。
她只是没想到梦醒的方式，是被当头砸了一棒。
即便迟钝晚熟如她，也大概猜出来被改了年龄、现已经成年的三个姑娘从福利院出来后得到的是什么工作了。
想明白的那一刻，绝望像海水从脚底一点点涨潮，侵凉了骨骼，压迫着胸腔，直至没过脖颈沁入口鼻，然后戛然而止，只留一双始终不死的眼望着好似平静无波、岁月静好的海平面……
半小时前，鲸御会所正门。
游将安躲过儿子送来的大礼，眼见大礼遮天蔽日地从自己侧脸擦过，他站稳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台阶上的游牧点点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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