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刷的水声里,走廊上隔壁那一对逗哏捧哏又练起嘴来。
“伺候媳妇儿也就做到这份上了吧?”
“唉,伺候媳妇儿哪有这样的,这是伺候亲爹。”
商汤洗干净保温杯回来:“你要去考试?”
夏柯说:“是啊,乖儿子。”
商汤铁青着脸踹他。
但是那场考试夏柯到头来还是栽了。栽得轰轰烈烈全校闻名,学生会长交上一张带口水的白卷。
夏柯振振有词,没挂过科的大学生怎么好意思自称新时代的大学生?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碗面让夏柯吃饱喝足,j-i,ng神松弛下来,一放松,可不就睡过去了。监考倒是几次三番绕到他这,试着把他弄醒,但是夏柯睡得像个死人,监考就绝望放弃,任他堕落了。
夏柯心里觉得值得,有那碗面熨帖地装在肚子里,他好像有了念想。现实里商汤在等他考完,梦里他又梦见商汤,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知道这晚上,商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多少次。
那条没有颜文字和表情,简单生硬的“生日快乐”就躺在他的发件箱里。
他当然记得夏柯的生日,但他不认为他适合在夏柯生日这天发这条消息。
也许我就是想冷着他。商汤想,他不介意他跟签了丧权辱国条约似的对夏柯好,可夏柯不能迈出那一步。夏柯一旦迈出那一步,他就要把夏柯拉回来,拉回“朋友”“兄弟”的安全区里。
商汤等到第二天早上,上完了大课,才打开那条消息编辑:生日快乐。昨天忘了。
按下发送,把手机紧紧捏在口袋里,不出三十秒接到回复。
礼貌客气的:哦谢了。
近三年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不见动作时每一句话语气的意思,甚至在连语气也听不到的情况下,熟悉他屏幕上字符背后的心情。
回得这么及时,夏柯一定在等他。要是夏柯回:谢了,兄弟。就是他还记恨“兄弟”这两个字,他没这么回,他不记恨,商汤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9章
一个叔叔端着酒杯走近,满脸堆笑:“小汤?我说你在哪呢,快来快过来。”拍着他的背为他引荐另一位伯父。
商汤不由微微皱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着他的鞋尖,他转过身,就像配合这个叔叔迎向宾客,实际上不引人注意的脱开他的手掌,然后背挺得更直。
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至少和十个人握手,收下一叠名片以后,去盥洗室,用洗手液在温水下把右手仔仔细细洗了三次。
他很讨厌生意人,却不得不与生意人来往。他可以从这些人对他的称呼区分出是父母哪一边的朋友,他叫商汤,父亲姓商,母亲姓汤,所以叫他小商的是父亲的朋友,叫他小汤的是母亲的朋友。
他的父母各有一份事业,各有一个交际圈,而他是两个圈子的交集。高中三年,别人父母最关心自己孩子的时候,他的父母平均下来一个月见他不到一次,连儿子读高二还是高三都不清楚。
饭桌上看见儿子穿着白蓝的校服,才想起随口问:“学习怎么样?”
商汤好像天生疏离,一丝不苟放下碗和筷子才会答话,永远坐得端端正正,语气平平:“还行。”
告诉他父母他每次模拟考都上光荣榜照片栏,有什么意义?他平静地上下学,做试卷,高考,考完后他爸可能是被秘书助理提醒,打电话来问儿子准备报什么学校。
商汤报了这所学校的名字,然后言简意赅:经管院。
他爸在电话那端罕见地迟疑了,说这个……有点困难吧。这所学校爸爸是真的没办法把你弄进去,要不咱们出国。你像我那些朋友的儿子,读个预科,然后你想上什么学校,我都找人给你推荐进去。之后你再读个mba。
商汤说:不用。
等到八月中旬他父母才想起再关心他。那时候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爸想展示一下父爱,提出就给他大学外面买套房,商汤告诉他,我妈已经给我买了,j-i,ng装修,下周就可以入住。
大学之前他爸妈没管过他,大学开始,他爸妈仍然不在,但是像较劲似的把好资源往儿子身上堆,把人脉往他身上砸,争着抢着压对方一头,显示:我才爱儿子,我对儿子最好。
商汤把爸妈的好意照单全收。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从小到大的老师同学都觉得他自制力强,他不这么想。他只是很会制定计划,又在“贯彻计划”这一点上对自己比较狠。
就像他不喜欢生意人,接触过后要洗手,但是每次还是主动去应酬。
这是他应该有的人生,这是他设想好的人生安排。他希望夏柯能作为一个“兄弟”,长长久久地融入这安排中。为了这一点,他愿意忍受很多心痛。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雪融一阵又下一阵,不是乍暖还寒,而是乍暖乍寒。
地上茸茸的嫩绿草芽尖已经冒出来一点,再过十来天,柳树也该抽出鹅黄的芽。
万物都在萌发,学生会也在筹备今年的五四青年节文化季。
这种天气熏人困,高老头的上古史课堂里弥漫着沉闷的睡气。夏柯自然是补觉大军中的一员,高老先生收回了对他的“特殊关照”,不点他的名,他睡得更为安心。梦中听课这门功夫修炼得已臻化境,睡着睡着时不时两眼惺忪地爬起来画一行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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