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石目不转睛的望着不远处的“原禾”,他每一步都没有超乎黄三石预料,这种情形的事,他见怪不怪了,没有人能够摆脱本能的恐惧,多少云淡风轻的人,在刽子手最后落刀之际屎尿一同喷涌而出。活着,多么美妙的词啊......
“总督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身边有人提醒道。空中骄阳如同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把人身上所有的水分都烤干烤尽,连着耐心与善良一同消失,他们可不管死囚能否在人世间多呆一刻,唯一想的便是早些回到府中,喝些消暑的绿豆甜汤。
黄三石望了眼日头,又将目光转移到“原禾”身上,他颇有兴致的品尝着平淡无奇的劣酒,就像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佳酿,每一口都令全身舒爽无比。
“将囚犯押入刑台。”黄三石从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悯,他与众多人感受无异,早已忍受不住的燥热想让他早早离场。
上传下达,命令传到“原禾”身边的官兵耳中,他面露难色,悄声对来人道:“最后的送行酒还没有喝完呢,这不合规矩吧?”或许是善意,又或许是害怕囚犯死后冤魂的纠缠,总之他愿替“原禾”说这句话。
“是总督大人的命令,若你想违抗,后果你应当是清楚的吧?”传话这位早就想各自散去了,不就是杀个人弄得这么麻烦干什么,又给吃又给喝,好像真能起到效果一般。
用黄三石的名号压他,官兵脸色难看,表情犹豫,他仅是官场最底层的人物,只想讨口饭吃罢了,那有什么话语权呢,若真是因为一位将死之人得罪上司,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行了,你心里不用过意不去,他不也喝过了酒嘛,少喝一些也没什么所谓。”他指了指天空的日头,压低声音道:“你看如今的天气,今日来此的大人们可都晒着呢,早就想草草了结了,若因你耽搁,你日后在漕运中还有好日子吗?”
经过他的蛊惑,官兵最终狠下决心,说到底还是人微言轻,若这里由他做主,哪还需要与他人商议,想让死囚喝多少就喝多少,想让他喝多久便喝多久,可无奈他也只是为了妻儿子女讨生活的普通人罢了,俗世中再寻常不过的父亲与丈夫,哪怕是为了家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再慎重。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人性的善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但每一次的妥协便少一分善,将自己的底线降得一低再低,直到最后,成为曾经最讨厌的人。
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人嘛,总要有自己的生活。”既是对他的安慰,同样也是对自己的开导。由于生活所迫,他们做出了多少违心的事,厌恶、恶心却又无奈,到头来还要坚持下去,能活下去就不错了,那里还能奢求再多呢?
等他走后,官兵默默来到“原禾”身后,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波动:“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原禾”身子猛颤,他抱紧怀中的酒壶,喃喃道:“还有酒,壶里还有酒......”
官兵重复道:“时辰到了!”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不!这不合规矩!”死囚歇斯底里的疯狂叫道。
他这一声不禁惊到了背后的官兵,同样让栅栏外的围观百姓停止了谩骂。
男人、女人互相一视,皆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在此刻,事情的发展进入了正轨,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剧情开始熟悉......
“漕运便是规矩,你说了不算。”官兵说着就要动手。
“原禾”用力一推,甩开了官兵想要抢夺酒壶的手,他脸色憋的血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酒壶不是酒壶,而是他的孩子。
官兵也急了,高台上包括黄三石在内的一众官员都在注视此处,他要是连个囚犯都制服不了,那日后如何在漕运中立足,迟早要被淘汰掉。
“走!上刑台!”官兵这次不留任何情面,使出浑身力气把囚犯拖离木椅,囚犯一手抓着面前桌角,一手紧抱酒壶,被官兵一拉,摔在了地上。
官兵拽着他的衣领,忍着由囚犯身上传来的阵阵恶臭,拖着他走了五米远,“原禾”黑色的囚服沾满了黄土,他蜷缩成一团,尽量往后移,可在牢狱里的时常填不饱肚子,他瘦了整整一圈,虚弱的“原禾”难以与官兵抵抗,只能任由他拽着前行。
离刑台愈来愈近,恐惧、绝望交杂,“原禾”已然崩溃,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他苦苦央求道:“大人!您饶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小的绝不再犯!小的不想死啊!”
嚎啕大哭变成撕心裂肺的大叫,“原禾”的声音回荡在刑场的每个角落,同时也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黄三石依旧淡漠,规矩是不会因为可怜而被更改的,天底下悲惨的人这么多,总不能人人犯罪而不被抓捕吧?更何况“原禾”的牺牲具有政治色彩,既是为了给海津百姓一个说法,也是为了救自己侄子,他不死死的便是郭友,黄三石总不能对自己侄子袖手旁观吧,情份固然可丢,可郭家的重礼是他无法抵挡的诱惑......
李旭心中有些不好受,他虽为锦衣卫,可哪能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呢,顶多是在狱中上上私刑,听一听惨厉的叫声罢了,今日所见,亦是他第一次理解死亡的恐惧,这让他更好地理解的生命的价值,对生命的尊重也会有了新的领悟。
不过百姓们却沸腾了,这才是他们想要见到的场景,一言不发的死囚有何看头,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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