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健康的、积极的社会,上下流通的渠道需要顺畅。
如果渠道不畅,底层的人没有上进之路,——放到当下来说,此一“底层”,指的自是寒士,国家的各个阶层形成固化,那么这个社会最终就只能走向消亡,或败亡於外,或覆亡於内。
无论是与此前的秦时相比,还是与后世相比,於今这个时代,就正处於“阶层固化”的时期。
前世之时,莘迩曾见有人吹捧所谓的西方贵族,说华夏没有贵族文化,缺少贵族礼仪,言外之意,西方是高贵的,而华夏人则是一帮乡巴佬。
那时,他对“何为建康的社会”没甚研究,看过就算,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但来到此世之后,通过亲身的经历、见闻,再通过认真的思考,他弄明白了:不是华夏无贵族,先秦时期、现在这个时代,不都正是华夏的贵族时代么?只是“贵族”这个东西说起来挺“高贵”,究其本质,在过了适合它的那个历史阶段以后,它却就变成了一种落后的、不利在对面的莘迩看,毫没留意脚下,刚走到宋闳的后边,只觉绊到了什么物事,立足不稳,扑摔在地,来了一个狗啃屎,几把门牙磕掉。
他满嘴流血,爬起来,朝下看去,什么都没有,往前去看,是宋闳躬立的身体。
宋方的反应挺快,马上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心道:“是阿父绊了我一脚?他、他干什么?不让我奏事么?”
他这一跤,摔得动静不小,上至令狐乐、左氏,下至殿角的卫士,都看了过来。
职掌朝会礼仪的殿中御史犹望了望宋闳,犹豫了一下,没有出班弹劾宋方的君前失礼。
令狐乐瞪大眼睛,倾身问道:“别驾怎么摔倒了?”
宋方心道:“他娘的!阿父这老头子,年岁不小,手脚倒挺灵活!不亏了他天天打五禽戏!”没法说是被宋闳绊的,他回答说道,“回禀大王,地上有些滑。”咬住了舌头,呜呜啦啦的。
令狐乐关心地问道:“不打紧吧?脑袋摔坏了么?”
宋方觉得令狐乐的此问,怎么听怎么别扭,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勉强答道:“没坏。”
“你是有事要奏么?”
“……,臣摔这一跤,头蒙蒙的,把要奏的事给忘了。”
令狐乐心道:“阿瓜教我,要爱惜臣属。”说道,“那还是摔坏了!快召医官,给别驾看一看。”
殿下的侍从宦者应诺,急寻医官。
宋方涨红了脸,说道:“臣无恙,无须医官!”
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大王的一片爱护臣子之心,别驾还是莫辞了吧。别驾的牙都要掉了!牙如不保,舌将寒矣!别驾是我王都的清谈领袖,舌如寒,日后还如何能挥麈高论呢?”
说话的是黄荣。
许多辛苦忍笑的朝臣,终有忍不住的,几声轻笑此起彼伏。
……
下了朝,宋方怒气冲冲,命御者驾牛车,紧紧跟在宋闳的车后。
与宋闳前后脚进了宋闳家的宅门。
两人到了室内。
宋方把笏板重重地拍在案上,质问似的,说道:“阿父,你干嘛绊我!害我在群臣面前丢脸!”
“我不绊你,你就要让我宋家在群臣面前丢脸了!”
“阿父!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连我出班是为作甚都不知道,怎就知道我会让咱宋家丢脸?”
“你还能作甚?不外乎给莘阿瓜找麻烦!你也不想想?莘阿瓜连我的脸面也不照顾,拿出八议,驳了我的话!他会在乎你么?不管你打算给他找什么麻烦,落没趣的最终都是你!”
“阿父!”
“你先给我说说,你刚是想要给他找什么麻烦?”
有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宋闳到底年岁大了,筋骨虽还灵活,问题是绊宋方的那一脚,是向后出腿,难度挺大,导致他的小腿也稍微抽筋,到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
一边问宋方话,宋闳一边伸腿踢脚,做些活动,以活动血气。
近数月以来,他修身养性,有事没事就打五禽戏,养成了习惯,脚没踢两下,情不自禁的,就下意识地引项反顾,差点四肢据地,摆个五禽戏中的“鹿形”出来。
宋方说道:“田舍儿现在的爪牙,孙衍、唐艾、傅乔、黄荣诸辈,都是寓士。可以说,寓士,是他而今的最大班底。阿父,我前些天思得一策,可以断了他莘阿瓜的这个根!”
“何策?”
“效仿江左之政,在我定西推行土断!”
“土断?”宋闳停下了运动,抚须思忖稍顷,说道,“这确是个计策。”
宋方说道:“何止是个计策,此诚妙策!阿父,你若不阻我,在朝上时,我就把此议提出了!推举他莘阿瓜来当这土断的主事,瞧他何以应对!”
宋闳叹道:“黄奴,你本来是个有见识的人,自先王薨后,你怎么一日不如一日,越来越不成样了?你看看人家张道将,遇挫以后,日有长进;你呢?无进而退!‘智相’是你的字,你自问你现下,还有半分‘智’‘相’么?思前不顾后!”
“阿父,你此话何意?”
“你就是推举了他,他不会辞么?且此策怎能由你提?你这不是在为我宋家招寓士为敌么?黄奴,你此策不错,然此策万不能出你之口,你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么?”
“是什么?”
“是由莘阿瓜之口,提出此策!”
断,有绝对、一定的意思。土断,就是整理户籍,把侨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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