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东升,清辉遍洒,花树似霰,庭中空明。
拜月罢,大人们坐着赏月闲话,孩子们一面吃着月饼果子,一面你追我赶地玩耍嬉闹。
院子里欢声笑语,随风四散。
不多时,大春急步走了过来,道:“英国公府的张小姐来了。”
众人闻言一惊。
今日中秋佳节,宫中照例摆宴,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世家,定然在受邀之列。张溪不去宫中赴宴,却来自家做什么?
众人看向黄宜安。
黄宜安起身笑道:“我先去看看。”
说罢,提起裙角出了庭院。
刚出垂花门,便见张溪迎面走过来,笑容在月色下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黄宜安连忙迎了上去,握住张溪的手,笑道:“张姐姐来啦。”
张溪笑着点点头,道:“贸然前来,但愿没有打扰到你们阖家团圆。”
“怎么会?张姐姐过虑了。”黄宜安笑道,一面将人往里迎。
等到了庭院,众人互相见了礼。
张溪笑道:“安妹妹送去的月饼,母亲很是喜欢,直夸花样新巧不俗,口味亦丰富不一,特别是板栗和蛋黄两味,她十分喜欢。因此特地着我将宫中赏赐的月饼送些来,与诸位也尝一尝。”
兰心上前,将点心匣子递与阿梅。
众人忙都笑谢了。
黄宜安见张溪眉间难掩郁色,遂笑着对众人说道:“我今日做月饼有些乏了,就不去观灯了,正好张姐姐来,可以陪我说说话。”
张溪感激地看了黄宜安一眼。
王氏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上街观灯去了。喜姐儿在家可要好好地招待张小姐。”
黄宜安笑着应了。
戚氏却觉得不妥。
贵客临门,主人家却都去街上观灯,只留个孩子在家待客,这算是怎么回事?
正要说话,却被王氏使个眼色,拉走了,只得作罢。
等院子里的人都散了,黄宜安请张溪坐下,重新泡了茶,摆上月饼果子之类。
茶过一巡,张溪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圈,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进茶水中。
兰心见状,悄悄退到廊下。
黄宜安暗叹一声,起身坐到张溪身边,抬手轻抚其背。
一下,两下……
轻柔而和缓。
张溪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了,侧身一把抱住黄宜安,抽噎啜泣,眼泪很快便打湿了黄宜安的衣衫。
黄宜安眼圈一红,伸手抱住张溪,轻抚安慰。
廊下站着的兰心,听得院中压抑的哭声,也抬袖遮住了眼睛。
……
好半晌,张溪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黄宜安肩头衣襟都已经湿了大片。
张溪一面擦眼泪,一面歉然道:“真是对不住了,安妹妹。”
黄宜安笑道:“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回头换了就是了。倒是你,眼睛哭得红肿成这样,若是不处理一下,只怕回去了徒惹得家人担忧。”
张溪闻言,不由地想起这会儿正强打着精神出席宫中节宴的英国公夫人,难免又是一阵神伤。
“安妹妹,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恩将仇报的人?
“她痴慕三哥,设局陷害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把寿阳公主也牵扯进来,这不是拿整个英国公府的前程做赌吗?我们家有哪里对不住她?她要这样来害我们!
“想母亲当初不惜用权势施压,宁可让人指摘英国公府以势欺人,也要将她从继母手中救出来。你不知道,她刚到府里时,明明有三岁了,瞧着却跟一岁多的孩子似的,又小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眼神怯怯的,给她什么东西她都不敢伸手去接。把母亲心疼得哭了好久……
“母亲用心娇养了她十余年,吃穿用度、请师教习,哪一样都不比对我这个亲生的女儿差。更是时时教导我们几个,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可是她竟然差点把母亲给活活气死了,甚至还在母亲气倒昏厥时冷眼旁观、恶语相向……
“你说,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
黄宜安由着张溪边哭边说,直到她将心中的郁气不满都倾吐出来为止。
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伤痛时无人可诉的寂寥与惶惑了。那种寂寞无助会让人绝望,渐渐地被心底的恐惧与黑暗所吞噬,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
为了不让自己陷于如此悲凉而绝望的境地,所以前世她才会努力学习各种技艺,在无聊而漫长的岁月中,自我救赎……
见张溪神色平静下来,黄宜安吩咐兰心:“去打盆水来,伺候你家小姐梳洗。”
兰心连忙擦干净了眼泪,恭声应诺。
黄宜安则将张溪扶进了西厢,点了灯。
不多时,兰心打了水进来
黄宜安一抬头,见兰心亦哭得双眼红肿,笑叹道:“瞧瞧你们主仆两个,眼睛一个赛一个地哭成了核桃。”
听张溪说储妈妈彻查之后,揪出了不少被明缃暗中收买的仆妇小厮,其中在上次赏桂花会上帮着算计张池的就有数人之多。
对比之下,兰心实在是忠心可嘉。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家小姐这里不用你伺候。”黄宜安笑道,“你去厨房请王婆婆煮几个鸡蛋,拿过来。”
兰心领命去了。
张溪自己净了面,又拿帕子浸了水捂在眼上消肿。
黄宜安则拿着梳篦,替她重新梳了螺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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