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几丛桂花,便到了一处人工堆成的小山坡下。
坡曰醉月。
坡上有亭。
亭曰蟾宫。
寿阳公主正和张溪在亭中登高览景,见黄宜安到了坡下,不觉走到亭边,一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一路行上坡来,在亭外施礼问安。
“见过公主。”黄宜安屈膝行礼,道,“不知公主召臣女来,有何吩咐?”
寿阳公主上下打量了黄宜安一番,目露探究,端庄自持地抬手道:“起来吧。进来回话。”
“多谢公主。”黄宜安起身,缓步行至亭中,在寿阳公主下首站定。
“母后寿辰上那组‘海晏河清’纸鸢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寿阳公主克制地问道。
然而那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稍快的语速,还是泄露了她的好奇与急切,还有几分不相信。
黄宜安看了张溪一眼,见后者含笑点头,遂恭声答道:“回公主的话,正是臣女。”
寿阳公主瞪大眼睛,犹自不敢相信:“可你年纪那么小,怎么能想出这么出众的主意来?”
更何况还出身寒微,见识也未必深远。
黄宜安心想,你比我还小一岁呢,前世总是追在我身后“皇嫂长”“皇嫂短”的,现在倒来说我年纪小了。
张溪笑道:“早慧之人并不少见,那甘罗还十二岁就做了宰相呢!再说了,陛下仁厚爱民,大齐子民人人归心,期盼国泰民安、海晏河清,这正是盛世之兆!”
寿阳公主拊掌大笑道:“这话若是被皇兄听到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黄宜安却觉得张溪说得不错。
前世大齐确实出现过“天佑中兴”的局面。只是后来皇帝和朝臣矛盾越来越大,暴露的问题也越来越多,那“中兴”终究如昙花一现……
有臣子把这归罪于郑氏媚主祸国,还有言官因此谴责皇帝冷落中宫,以致嫡子无出,妖妃仗子横行,措辞激烈,逼得皇帝不得不再三出面澄清。
她彼时虽然为求安稳而深居简出,连后宫之事许多亦都由李太后做主,更别说是前朝纷争了,然而却也明白,这件事情或许并不像言官弹劾得那么简单。
毕竟,除了毫无条件地宠爱郑氏这一点,皇帝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他或许会因为宠爱郑氏而犯些糊涂,却绝不会拿江山社稷、万万黎庶胡来。
……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主意的?又是怎么指点工匠们扎制纸鸢的?快跟我说说。”寿阳公主指了凳子让黄宜安坐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这一刻,才终于有了点小姑娘的活泼烂漫。
黄宜安微微一笑,将事情一一道来。
寿阳公主先前还端庄矜雅地正襟危坐,渐渐听得入迷了,便忘了身为公主的矜贵高雅,倾身凑近,双手支颐,不时惊呼几句不说,甚至还比划起来,隔空学做纸鸢。
张溪在旁边看着,眉眼轻扬。
寿阳公主乃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安妹妹若能得寿阳公主青眼,于她大有好处!
三人正说得高兴,张妈妈突然从醉月坡下疾步上来,悄悄走到张溪身边,耳语一阵。
张溪立刻变了脸色。
黄宜安瞧见了,下意识地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张溪怕惊扰了寿阳公主,连忙冲黄宜安轻轻地摇了摇头。
黄宜安会意,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陪着寿阳公主论说纸鸢。
对于前世这个一直善待自己的小姑子,黄宜安感情颇深,也深知怎么说话小姑娘会高兴,因此寿阳公主并未察觉她和张溪之间的眉眼官司,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张溪见状,悄悄地松了口气,附耳叮嘱张妈妈几句,便又重新加入二人欢谈。
张妈妈则悄悄下坡去了。
好在寿阳公主出宫不宜太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嬷嬷提醒她应该回宫了。
寿阳公主央浼地看了那嬷嬷一眼,却被无情地摇头拒绝了。
寿阳公主只好起身,依依不舍地同黄宜安辞别道:“今儿时候不早了,等回头本宫派人宣你入宫,咱们再继续今日之畅叙。”
黄宜安一听,顿时一个激灵。
她只顾着前世的情分了,怎么忘了对方的身份?
入宫?
呵呵,还是算了吧!
然而面上终得谦逊谢恩。
“多谢公主垂爱,臣女不胜惶恐。”黄宜安屈膝应道,不着痕迹地冲张溪使了个眼色。
可惜张溪心中悬忧他事,又不知黄宜安前世之故,因此并未会意,从中帮忙转圜。
对于黄宜安的回答,寿阳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分辨得出来,这位黄小姐是真心敬爱她的,跟那些嫉妒她美貌、又畏惧她身份的庸脂俗粉一点儿都不一样!
寿阳公主仪仗一起,早桂园中的众家小姐便都纷纷簇拥而来。
黄宜安扫了一眼,内中并不见黄宜宁,便连同与黄宜宁相处投契的徐小姐也不在,又联想到蟾宫亭中张溪蓦然变了的脸色,心中愈发不安了。
然而寿阳公主执意让她与张溪相伴送别,一时倒也不好脱身去寻黄宜宁。
好在申小姐悄悄行了过来,趁人不备,对她悄悄耳语“放心”二字,黄宜安这才勉强定下心神。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后花园,便见英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候在门口,施礼恭送。
仪仗逶迤,众眷恭送,一直将寿阳公主送出坊外,众人这才止住脚步。
贵主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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