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记住了!”阿梅重重地点点头,眉目舒扬。
小姐能够振作起来,接受陛下的好意,认认真真地开始宫中生活,这真是太好了!
等明日见了老爷和夫人,她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在宫外担忧。
主仆之间的这段插曲,祁钰自然是不得而知。
他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等着佳人来伴呢。
可是直到他渐渐沉睡,再到午睡醒来,佳人都没有来。
黄宜安正在外间看画,看当初祁钰连同赏赐的年礼一并送去的那幅空白的美人图。
阿梅的话提醒了她,不论心里如何旧意难平,总得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既然皇帝对她释放了善意,那她也总得有所表示,这样才能让皇帝的这份善意维持得稳脚跟。
黄宜安对着空白的美人图静静思索,揣测祁钰送这幅画给她的用意。
唯一与她和美人图相关的,便是五丈风后院的那次偶遇了。
难不成,皇帝让她再画一次郑玉烟?
不,不对。
如果皇帝此时就注意到了郑玉烟,绝不会如此对她——皇帝对郑氏的专情,她可是亲眼见证过的。
那皇帝送这幅空白的美人图给她,究竟有何深意呢?
阿梅在旁研磨,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黄宜安沾墨,徐徐落笔。
粗笔勾勒疏枝,泼墨晕染成荫,留白的间隙是透过叶隙洒下的阳光。
细碎若金的阳光之间,一个颀长挺秀的背影渐渐呈现……
侍立桌前的阿梅无意间瞥见一抹明黄的身影靠近,连忙要屈膝行礼,却被来人抬手阻止了。
祁钰午睡醒来,不见佳人相伴,对着里侧空空如也的床铺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他原本打算张口喊人,转念一想,却又止住了,一个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倒要看看,大婚后的第一天,皇后娘娘究竟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都亲自赖到坤宁宫了,她居然都不陪他午歇!
祁钰穿好外衣,套上鞋子,轻轻地掀帘出去。
然后就看到本应躺在他臂弯里沉睡的皇后娘娘,此时正在窗下的案桌前执笔挥洒,贴身宫女阿梅在旁侍墨。
午后的阳光透窗洒落案前,将那个清隽秀雅的身影轻柔包裹,光晕朦胧得像仙女一般不真实,时光仿若停止在这一刻,那画面迷离得恍若昨日。
祁钰呼吸一窒,一颗心狂躁地跳动起来。
又来了!
和昨日大婚时一样,总觉得眼前之景似曾相识,让人一时分不清何者为梦、何者为真。
祁钰痴痴地看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的身影,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眼前这幅恬静美好的画面一碰就碎了。
然后,他便看见阿梅发现了他的到来,欲要屈膝行礼,连忙挥手阻止了。
双脚不由自主地行了过去,在佳人身侧稍后站定,目光从她在阳光的映照下几近透明的白皙的脸庞,缓缓落到了桌案上。
然后便惊喜地发现,自己送去的那幅空白的美人图被一点一点地绘满。
大片的浓阴之下,一条石径上站着一个背影挺秀峻拔的少年,而他的对面,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杏眼桃腮、明眸善睐,端谨而不失烂漫、稚气中透着狡黠,如一只可爱狡猾的小狐狸。
祁钰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她竟然补全了他大婚前夕那幅未完的画作!
心中迷雾一下子被驱散,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和作画的这个人,此刻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这不是梦境,眼前这个一身光华的女子真真切切地陪在他的身边,将伴他白头、与他偕老!
“阿梅。”黄宜安长吐一口气,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
笔被接了过去。
一同被接过去的,还有她的手。
黄宜安一惊,转头看过去时,愕然发现身边侍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阿梅换成了祁钰,而她执笔的手正被祁钰的大手紧紧握住。
她对皇帝这么没有防备心的吗?
黄宜安心中大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嘴角扬到恰恰好,欲要抽回手行礼。
一抽,没能抽动。
再抽……
整个人就被眼前的人一把扯到了怀里。
在撞向祁钰胸口的那一瞬,黄宜安下意识地将空着的一只手挡在两人之间。
阿梅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
殿内只留下一对相拥的璧人。
午后的风穿窗闯进,掀起帐幔翻卷。
……
黄宜安没有想到,一幅揣摩圣意的美人图而已,竟能让祁钰如此感动。
看着眼前那一叠投桃报李的御笔题写的情诗,黄宜安哭笑不得,面上却不得不作出感动的模样,屈膝谢恩:“多谢陛下赏赐墨宝,臣妾定会妥善珍藏的!”
祁钰觉得眼前的人没有抓住重点——他赏赐的不是墨宝,而是回赠情诗表白心意啊!
皇后果然是年龄尚小,尚未解风月情爱。
枉他费搜肠刮肚,将自己利用为政读书的间隙学习的所有情诗都一笔一划地用心写下来……
祁钰心中忧闷,但是帝王的自尊又让他拉不下脸来去解释,遂只骄矜地“嗯”了一声。
黄宜安亦无意纠结此事,乐得就此揭过。
恰巧殿外响起一阵喧嚷声,阿梅尚未来得及通传,寿阳公主就一路小跑闯进正殿。
笑容自眼底流露出来。
黄宜安向祁钰轻施一礼,亲自去正殿迎接来得正巧的寿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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