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院落里的人们就忙碌起来。
从骑们在前院里收拾着必备的武器、粮食等物。雷远则把一捆捆竹简或绢布排列在一处,再用绳子扎紧。这些都是他历年来的收藏,竹简是一些书籍,绢布则是他自己绘制的地图。书籍以兵书为主,地图主要描绘的是江淮间各处险要所在,那是过去多年游山玩水的成果;还有些则源自于另一世的记忆,雷远将它们都细密地写画在图上,免得自己忘了。
除此以外,他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珍视的个人物件了,三两下捆扎牢固之后,他站到后院正房的门前,看着老仆和婢女进进出出,将母亲遗留的零散物品一件件搬出来,放在屋檐下。
雷远母亲的遗物本来不少,但他在遣散仆婢时将其中绝大部分都分赠出去了,除服以后又整理过一次,将贵重物品封还予雷绪的库藏。现在留下的,都是些零碎物品比如衣裳、首饰之类,未必有什么价值,摆在屋里也只是个念想。雷远在其中看到几把小刀小剑,那是母亲为幼时的雷远制作的。这些东西有什么必要非得带着呢?
“都烧了吧。”雷远叹了口气,转身出外。
从骑们起得在他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周虎被雷远看得有些不自在,弯了弯腰,有些讨好地笑笑。
“周先生?”
“是,是。”
“周先生,当此时局,我也不与你矫情。辛公既有所命,可有令符凭证予我?”
“有,有。”周虎抬手往袖子里去掏,结果肘下夹着的版牍噼噼啪啪落到地上。他连忙躬身去捡,袖子里的木牌又掉了下来。
雷远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周虎收拾停当,将木牌双手奉上。
木牌黑沉沉的,上面用金铜之属嵌了几个字。这东西,便是所谓令符了,虽不如军中铜质的虎符勘合那般正规,倒也算有模有样。雷远将之持在手里,抛了抛,身为雷绪的次子,这竟然是自己多少年来第一次接触到令符,此前不受重视的程度可见一斑。
“这东西由你收着罢。”雷远把令符交给郭竟,继续向周虎发问:“交给我的部民是什么情况?现在何处?”
周虎垂下头,在一叠版牍中翻翻捡捡,抽出一张来:“小郎君,这一部预计是紧随在宗主的本队之后行动,按照起初的预计,大约有两千五百人。其中包括了宗族所属的部曲近百人、仆婢奴隶三百人;徒附一百四十五户,一千人左右;另外,有两家与我们亲善的豪强也在其中,分别是庐江安丰樊氏、汝南博安黄氏,樊氏人丁大约六百,黄氏人丁约四百余……这些合计便是两千五百人了。然则,这几日里,逃亡到大营投靠的百姓渐多,所以,您还需要额外带上四五百零散百姓。”
“部曲一百、仆婢奴隶三百、徒附一千、豪强所属一千余、零散百姓数百……”雷远伸出右拳,报一项,直起一根手指:“可是如此?”
周虎应道:“正是,正是。”
雷远转向侍立的樊氏兄弟道:“庐江安丰樊氏,是你们的本家吧?”
樊宏笑道:“樊氏家主名唤樊尚,乃是我们的堂兄。”
雷远略颔首,继续向周虎发问:“这些人,现在是集中驻扎,还是分散各处?集中驻扎的话,在哪里;分散各处的话,又各自在哪里?”
周虎这人,形貌中透着一股畏缩,仿佛是个庸人,但此刻手上翻着版牍,口中回报,却又如数家珍,言辞里信心十足,毫不迟疑:“部曲就在东面的寨子里待命,顺便看守粮食、帐篷、被服、旗帜、车马等一应物资;凡我雷氏所属仆婢奴隶,绝大多数都集中在山下乔家坳左近,分为六处聚住,只待号令,随时可以点齐人数出发;徒附宾客们都提前在南面山口等候,两日前我们在山口设了转运营地;樊氏和黄氏两族无需我们安排,他们在大营中均有宅院,自行收拢部众;至于零散的百姓,小郎君遣人出外看看,顺眼的随便凑四五百,带走便是。”
“我明白了……“雷远想了想,向王延吩咐道:“延叔你留下,把我们自家的什物都上装车。其余的人尽快结束停当,我们先去东面寨子,汇合部曲。”
他转向周虎,客气地说:“劳烦周先生与我同去。”
“应该的,应该的。”周虎连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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