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城外,临江远眺的金山之上,华美丝绸围成的临时幕帐之下。
作为內府司赞的崔琬婷,望着城下鱼骊而出列阵,又分批向着远处渡头开拔的鼎盛行伍,不由面带喜色的开声道:
“恭喜小娘子,贺喜小娘子。。。此番既是功德圆满,又得心想事成了。。”
然而被她所恭贺的对方,却是一时有些魂不守舍的姑且微微一笑,权作某种回应;却是大部分的心思和情绪,都被一首名为青玉案的词子给填满了。
“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反复吟诵着这两段,闺名红药的曹小娘子,只觉得一颗少女徘徊的心思,都被揉碎了捣散了又掰成无数片,才能深深品味到其中的丰富蕴意。而后又一想到这可能是转为自己所做的,在著名名胜——江中瓜洲,临江高台望楼上的周淮安,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偶然抄出来的一首诗,居然一箭双雕的打动和触及了,与自己相关的两个妹子不约而同的小心思。
他正在饶有趣味的应敌或者说是观战,因为,在太平军大发舟船渡江的时候,终于引来了试图拦截和阻挡的敌人,一支旗帜招展的官军水师。
“这就是扬州的那只存在水师么。。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啊。。”
他却是好不以为意的感叹道。
作为东南水陆荟萃之所,以及天下第一流的繁华胜地,扬州境内亦是为纵横交错的河流与水道所充斥着。因此,在扬州大都督府名下,也常备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水面力量,以为巡护江上和保障漕输的武装。
然而,这支之所以被称为存在水师,那是因为在太平军水陆加攻润州和镇海节度使理所,直到最终陷没的其间;从始至今就未见这支以一江之隔的扬子县为驻地的扬州水师出面,或是主动体现过相应存在感,就好似从头到尾就根本不存在一般的。
哪怕是先期过江的义军一度攻陷杨子县城,也未尝令他们有所动摇和行动过。直到太平军重新聚集了大量的舟船,并且开始修通途经江中瓜洲古渡的越江浮桥,才不得不倾巢而出做出一副决死对战的态度和情形来。
因此在经过了昨天持续到今日上午的相继对战,如今江上已然象是开了锅一般的满是争战厮杀,残骸断板尸体漂流沉浮与江水的一番混战情景;
青旗的太平军尖头战船与玄色旗帜的官军宽头战船,在烟火缭乱之中密密如织的交错在一起;而在远近此起彼伏的隐隐轰鸣声中,不断绽放出一团又一团火光和烟云来。
虽然,这些仅有一江之隔的扬州水师在此之前,表现出了与邻为壑、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宝贵品质”;但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存亡的利害,还是表现出来了相当的勇气和绝然的战斗意志。
在江边分作上下两路列阵迎战的舟舶,无论大小在都是一副勇往直前,死战不退的态势。就像是游聚在一起的鱼群一般的,以抵角之势交相扑击向中间长驱直入的太平水师。
但是经过初阵阶段的太平水军也早已非是吴下阿蒙了。事实上在得到丹徒旧港中的各色船只补充和替换之后,在明面上的实力和规模还是有所增长的;更别说是前期在水上顺流和逆势战斗的宝贵经验。
因此,哪怕是相对数量上较少而艨艟、斗舰等大船为主的实力,来“以寡击众”的对阵那些传统官军水师艨艟、斗舰、走舸混编的老式战船,也是完全游刃有余的表现。更别说是如今还得到了太平军中新一轮补充火器的加强和改装;。
时不时在如同一锅乱粥的江心到江右的战场边缘,可见一艘又一艘从烟火熏聊中冲出来,被点燃或是损毁的残缺不全官军战船;
在挥汗如雨的擂鼓和嘶号声中拼尽全力鼓动这百孔千疮的帆缆,搅动着折损许多的划桨;想要撞上太平水军的船只,来场畅快淋漓的接舷战和跳帮厮杀。
然后,他们就在单兵竞相投掷的燃烧物和轰鸣声中,不是船头折断、舷干迸裂而沉,就是化成了熊熊燃烧的大茶几所在。毕竟,在相应水战投射和近击技术兵器上的代差和优势,可是没有那么容易用斗志和勇气来跨越和弥补的。
看到正在愈来愈明显颓势之中,依然是难逃败局的淮南水师。周淮安忍不住又觉得有诗兴(文抄公之魂)蠢蠢欲动,而欲有一首可以传世的名作发表了。
而在江北对岸上,自扬子县自发聚集前来观战的义军人群之中,亦是发出如此的感叹。
“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江陵子弟,如今的太平水军啊。。”
“只怕是横行大江上下,再无敌手了吧。。”
“更兼得了黄王的赋予的名份,偌大的江南之地,还有谁能与之相争呢。。”
而身在其中的左军使,别号“飞山虎”的孟楷,却是用力捏紧了拳头而令刀柄陷入手心渗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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