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之境中已然地覆天翻,枯骨比异兽闹出的动静还要更大,它就算被封入了桃木,也能自动结阵,倘若墨昀现在能看到剑中乱象,定能惊讶地亲眼目睹妖树和白骨的争斗。那些鸟妖也跟白骨纠缠在一处,至于那条假龙,却是在和异兽互相撕咬。但就算是这样,它们也无法发出声音,这是死寂的世界,在这里没有声音。
照以往来看,书怀想要制服它们易如反掌,然而此刻他心神不定,便给了枯骨破剑而出的机会。待到进了小楼,将自己锁在屋内,书怀就看到剑内挣扎着伸出一截掌骨,他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想也不想就在手上割开了一道血口。
血滴落在剑身上,那截掌骨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书怀恍然间又想起墨昀左手的咬伤,他没有用药也没有包扎,并且咬得那样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做出如此举动?
枯骨被他鲜血中蕴藏的气息逼退,但异兽发觉了他在出神,桃木剑剧烈地抖动起来,书怀握紧剑身,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眨眼间又在手上划出了三道血口。这事他在北海龙宫就做过,再往前也不是没有此类经历,他早就习以为常。疼就疼了,横竖也不会难过一辈子,用短暂的痛苦换来长久的安逸,听起来划算得很。
身后的门板忽地发出轻响,好像是有人无意中碰到了它。书怀当然清楚是谁在那边,桃木剑的秘密,小妖王绝不可能让风仪得知,一定会在外面把守,而只要他守着门,谁也不敢接近这间房。
凡是具备灵智的生物,大多也有较强的共情能力,看到旁人负伤,他们会觉得疼痛,外界的喜怒悲欢,亦能触动他们的内心。受这种特性所影响,墨昀见书怀血流不止,便感到掌心刺痛,他并非无意撞到了门板,实际上他是想推门入内,以自己的力量压制剑中那些不安静的东西,给书怀减轻一些负担。然而他转念一想,不请自来未免太过奇怪,况且书怀这几日不理人,多半是觉得烦躁,他这时候进去,难道对方还肯让他帮忙?
墨昀茫然无措地站在外面,手搭在门板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过了好些时候,屋内的血腥气竟然越发浓重了,紧接着听见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轻微的吼声传来,墨昀下意识地敲了敲门。
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却始终不进来,尽管书怀并没有让他出手相助的意思,也因此感到有些委屈。可自己不擅长处理感情之事,又死要面子不肯率先开口,当然会造成这种后果,能走到这一步,书怀觉得全部是自作自受,也怨不着别人。
门那边没有任何应答,墨昀不放心,便又敲了两下,这才听到书怀在里面问:“怎么了?”
听见书怀讲话,小妖王反倒觉得别扭,他踌躇半晌才再度开口:“你可还好?”
“无事。”书怀的声音近了一些,好像是走到门边来了,墨昀忙不迭后退一步,生怕他突然开门,然而对方并没有这么做。他们中间始终隔着薄薄的门板,却像有千里之遥,片刻过后,小妖王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当真无事?”
若要放在以前,这四个字都是书怀来问墨昀,如今倒是反了过来。听到墨昀这样问,书怀喉头一梗,瞬间说不出话,他抬手看了看那几道伤痕,在灵气的修复下它们飞速愈合,连一块疤痕都不会留下,怎么可能有事呢?
那四个字问了也没用,何必再问?书怀本该觉得好笑,但死活笑不出来,便随手甩了甩残余的血珠,向墨昀道了声谢,又劝他回去好好休息。他们日夜兼程赶来南海,一路上劳心费神,想必墨昀也觉得累了,在这个时候,养精蓄锐才是最好的选择。
言语的交流显然很重要,否则人们各怀心思,善意的举动在彼此眼中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模样。书怀要墨昀回去休息是怕他累,可后者却偏要认为是自己太烦,导致别人下了逐客令。小妖王当即把门打开一条细缝,酸溜溜地说道:“我缺你一声道谢?”
那句“多谢”本就没有旁的含义,谁料墨昀心事重重,硬是将其解读出了嫌弃的意味,书怀一阵头疼,刚想对他解释,忽听得他又来了一句:“你觉得我矫情,像个姑娘家对吗?”
这完全是他对自己行为的定义,和书怀的想法没有半点关系,书怀几乎要被气笑,但此时万万不能动怒,否则一切都将恶化,出现惊人的大滑坡。书怀定了定神,斟酌着词句试图让墨昀明白自己的意思:“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只是有时候说错了话,气话不能当真,你先冷静一些----”
“我何时不冷静?”墨昀再次打断他,“我何时问你有没有嫌弃过我?”
书怀:“……”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那位三界知名镇定人士,此时此刻马上就要崩溃了。
墨昀纯粹是小孩子心性,只要他不愉快,不管谁说话,不管说什么话,他都觉得是在针对他。书怀险些被他气死,言语之间不禁带了几分愠怒:“你安静一些,好好讲话不行吗?”
“又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了?”墨昀果真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新奇的争论点,“你觉得谁说话好听?”
天地良心,书怀真没觉得有谁说话是特别好听的,除了他亲妹妹和墨昀的娘----这话肯定不能跟墨昀说,小狼崽子正生着气,嘴里没遮没拦的,指不定又能蹦出什么歪理。书怀再三告诫自己要忍耐,应付这种情况就得如此,忍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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