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知言在做好以背叛者通关游戏的觉悟之前,还做好了另一个觉悟:如果江问源不会因为他变成背叛者而迷茫,还能够看破真相,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通关圆桌游戏,那么他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江问源。
当江问源能够发现左知言的异常,自己保护好精神不被污染,再探一次音乐礼堂,就能发现游行乐团的异常点,从而在校长办公室再次找到集体照片。这张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就是左知言写给江问源的无言自白书----
我希望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江问源握着瑞士军刀,刀尖悬在集体照片上方,他手心里满是汗水,迟迟没能下手破坏照片上那个白西装指挥的部分。他能听到脚步声在渐渐接近校长办公室,来人的步调不疾不徐,从容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和痛哭流涕形象全无的江问源相比,左知言还是江问源心中那副完美的社会精英形象,他从容不迫的模样,让江问源想起第一次见到左知言的时候。左知言总是表现得那么完美,即使在两人不得不面临你死活我的绝境,他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左知言平静地看着江问源刀下的游行乐团集体照,“你找到它了。”
江问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泪腺仿佛坏掉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差不多也该是我们道别的时候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左知言深呼吸一口气,“我进入这轮游戏之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遇到你之后依旧保持独行者玩家的风格,是不是和你遇上你死我活的绝境,就不会那么难以抉择了。我醒着的时候在想,睡着的梦里也在想,江问源,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一起建立青鸟这个组织。”
江问源也许还有很多话想对左知言说,但是左知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几步走到江问源身边,按住江问源握住瑞士军刀的手,用力压下,刺进白色西装指挥的正中央。瑞士军刀的刀刃深深地没入照片中,却没有从照片下方的桌子穿出来,而是扎入一个虚无的空间,触感就像一团腐烂的淤泥。在白色西装指挥恐怖的惨叫声中,大量的黑色雾状物从白色西装指挥的伤口涌出来。
左知言和江问源凑得很近,两人面对面,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
在左知言无声地用唇语对江问源说道:有背叛者玩家找到了和圆桌游戏的沟通方法,原本背叛者玩家和圆桌上的背叛者玩家假体是感官不共享的,现在两者已经可以共享感官了,我就是通过这个办法知道你戒指的位置的。千万小心。
交代完这句话,左知言便松开江问源的手,退后几步,便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走出校长办公室后,左知言回头朝江问源看了一眼,“其实我……”
黑色的脉路从左知言的脖子朝脸上蔓延,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过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江问源脱力地滑坐在地面上,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在亮起的点点荧光中消失,小提琴演奏家玩偶在荧光中成型。但晕厥交响曲的精神污染依旧在江问源的脑海里肆虐,叫嚣着让他快点自杀,是他害死左知言,他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玩偶,江问源现在有两个选择:顺应晕厥交响曲的蛊惑,自杀谢罪;拿起玩偶,通关本轮游戏。
可是江问源的路已经被左知言堵死了,左知言把背叛者玩家的情报告诉他,无论江问源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左知言都必死无疑。左知言为什么如此冷酷地对待自己,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江问源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心如刀绞,颤抖地伸出手,在他触碰到玩偶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杀死了左知言……
冰冷而黑暗的圆桌空间,还有六张椅子。
一张是属于圆桌游戏的空位,还有五张椅子属于玩家。左知言没有杀死其他四名玩家,为了减轻江问源的负罪感,强迫他通关游戏,左知言撒谎了。
江问源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位置,这个空间空荡荡的,左知言虚体坐过的椅子已经没有了……
江问源有些麻木地取回自己的生理功能,却迟迟没有选择回到现实或继续下一轮游戏。圆桌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进入游戏和离开游戏没有时间差,江问源不离开这里,他感觉左知言也许还活着。
江问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圆桌空间里坐了多久,忽然间,其中一张玩家椅子竟分崩离析,消失在黑暗中。江问源愣愣地看着椅子消失的地方,他已经通关游戏,为什么还会出现玩家椅子消失的现象。江问源想了很久,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名玩家在游戏通关时还活着,但他受到精神污染的程度太深,经过圆桌游戏的再判定,他的状态不能算作还活着,所以就做通关失败处理。
江问源痛苦地闭上眼,惨笑出声,如果他没有继续留在圆桌空间,他根本不会知道,左知言杀死的金鑫,是圆桌预判定无法通关游戏的玩家,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左知言站在背叛者玩家的立场,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杀死金鑫,他杀死金鑫,只是为了逼迫江问源站到他的对立面。
江问源甚至产生深深的怀疑----
左知言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活下去,他早就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
江问源慢慢擦掉脸上的泪,他不能继续逃避左知言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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