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极瞬间明白过来,他回头,祖母脸上安详平淡,似乎料定了事情发展的走向。
丫鬟疯了。
昨夜被抬走关起来的时候,神志还清醒。明明只是皮外伤,过了一晚,为何变成如此神志不清的模样?
是他大意了,轻视了老太君的城府。儿子在气头上,老太君越是劝说越有反效果,倒不如,从唯一的证人那边做文章。
大概,昨夜丫鬟的伙食了,被掺和上某种致人疯癫的药材。
如此也罢,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有其他办法。
侍卫要把丫鬟扶起来,丫鬟使劲儿挣脱,大喊着,“你们是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老太君叹气,说,“这丫鬟,是个疯子。侯爷你昨天也是急坏了,相信这疯丫鬟的鬼话。昨天她说的也是疯话。什么得了好处,或许有人另有所图,借个疯丫鬟,冤枉红袖是主谋。”
老太君说道某个人的时候,盯着薛二爷的方向,薛二爷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老太君缓缓说,“丫鬟是出自你二房,是谁指使她陷害红袖的,你该心知肚明。”
薛二爷不说话,感情又是自家夫人惹出来的?
薛德忠看着夫人面色骤冷,先开口说,“母亲,丫鬟昨天的神识是清楚的。”
昨天丫鬟重邢下,不可能欺骗他。丫鬟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主子地叶红袖,所有的事都是叶红袖收买她让她去做的。昨天丫鬟说的才是真话。
可惜。今天,这个重要人证已经失去了作用。母亲这一招真是厉害。
平江侯叹一口气,丫鬟疯了,没有证人,老太君借着丫鬟的二房出身,把整件事推给二弟妹。叶红袖不认,接下来就变成了二房夫人要置四子于死地。如老太君所说,萧小姐的确也有理由恨薛怀咎。
再追究下去,事情要偏离情理了,追究无辜的二弟妹吗?
平江侯知道冯欣不会善罢甘休,若冯欣央求,敬宁侯铁定会走平江一趟,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最后,他把目光投在小儿子身上,薛慕极正端着个糕点盘子吃的满手油腻,指望儿子与冯欣说情吗?
被自家父亲盯得久了,薛慕极不好意思再吃。他真想骂爹,连自己的儿子的委屈都摆平不了,还是不是男人啊!算了,还是自己比较靠谱,他忽然举着小手,说,“吃饱了,我要洗手。”
冯欣招呼,妙音与妙语,迅速端上盆子与毛巾,薛慕极仔细的洗手。
他的腿不老实,脏鞋底一脚踢到妙音的膝盖上,妙音经受突如其来的这一遭,身体倾斜,水盆险些脱手,好在薛世子又扶了她一把,才没连人带水摔倒。
妙音半跪在地上,薛世子竟然跳下凳子,拉着妙音的手,想把人给拽起来。
世子个子矮,拽了半天没用,还是妙音自己站起来了。
薛慕极优雅的走回去,拿过妙语递上的毛巾来擦擦手,说,“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洗干净了。”
丫鬟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平江侯挥挥手,侍卫把人押下去。
平江侯走近叶红袖,说,“我且称你一声弟妹,因为你是三弟明媒正娶的发妻。三弟早逝,这些年来,你守着贞洁陪伴母亲左右,与我薛家有恩。但一码归一码,平江侯府,绝不会姑息,伤害世子之人。红袖,三弟在天上看着你,你回答我,绑架世子,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红袖毫不犹豫的摇头,瘦削的脸廓带着坚毅的神色。
“我知你没有害极儿的心,但就算咎儿,也算是你的侄子。我昨天才得知,这十几年,你都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他是个孩子,如果你与三弟有亲生骨r_ou_,你会狠的下心来吗?罪孽啊!
你……”
老太君打断说,“红袖,起来吧,我累了,你扶我去佛堂。”
老太君抬起右臂,叶红袖却是没有起身。女子把脸转向薛慕极的方向,问,“世子,二房那扫把星,未必承你的情。他命里带煞,迟早会牵累你,牵累整个平江侯府。”
看穿了?无所谓,薛慕极笃定叶红袖不会说,就算说了,她爹娘也不会信。
叶红袖又面向老太君,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孩子,你这是……”
“母亲,侯爷,夫人,红袖认罪,我没有绑架过世子,但跑马场的事故,的确是红袖做指使丁儿做的。红袖为一己之私,至世子安危于不顾,对不起侯爷栽培,更对不起三爷信任。师兄与侯爷说过的,红袖也全认。做下这些,红袖已经没有脸面,呆在平江祖宅。红袖与三爷缘分已尽,此后出家修佛,再不理尘缘琐事,也能为手上罪孽赎罪。红袖最后的心愿,是去平江祠堂,给父亲与三爷上注香,望侯爷恩准。伺候,红袖生死,与侯府再无瓜葛。”
说完,瘦削单薄的女子,直起身子,面对堂上吃惊的所有人,眼里是释怀与平静,对于三爷,她执着了半辈子,终于能够放下了。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的誓言,她的承诺。
“红袖,你也疯了吗?”老太君急的站起来,她昨夜悄悄给丫鬟加了一味药,弄疯了这个唯一的证人,但红袖为何还要承认呢!
叶红袖把头上的燕尾蝶玉钗,摘下来,放在地面,割舍掉最后的联系之物。
她心里清明,薛慕极是平江世子,平江未来的主子,薛慕极设计要她走,就算她今天不走,也早晚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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