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旷摇摇头:“我习练归阳心经,便知道可能会短命,从未想过要……要依靠旁人……”
宁舒固执道:“若你知道,拿旁人性命来填,能不用短命,就让自己功夫有成,大仇得报呢?”
韩旷默然许久,才轻声道:“我唯一的心愿,只有报仇。杀亲之仇,能报则报,报不了,我一死而已。既然是自己的仇,同旁人又有什么干系。”
宁舒肩膀一松,良久,嘴角露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韩旷扭头,见他蜷缩着,将自己烘暖了的外衫递过去:“你先穿这个……”
哪想到宁舒嫌弃道:“我冷得要命,一件衣衫怎么够用……”见韩旷发怔,整个人转身搂住了对方,将身子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这样才暖些。”他蹭了蹭韩旷脖颈:“你若好心,别只拿衣衫来糊弄人。”
韩旷低声道:“此处不……不是行功的地方……”
宁舒贴着他,身子没了骨头似的轻轻扭着,声音却很正经:“大晚上的,孟连山闭门不出,又有恶犬守门。你一时打不过他。叶红菱也不知所踪。若是想追上那两个弟子盘问,保不齐要把整个君山派吵醒。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时机。左右无事可做,暖暖身子,练练功夫,又有什么不妥?”他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凭他有什么阴谋,早晚藏不住。段辰那人脑筋向来是很好的。他能瞧出不对劲,离大家都知道不对劲,也就不远了,我们且等着……”
哪知道韩旷的脸色却微微一沉:“我……我知道了。你别说了。”说着伸手抱住宁舒腰身,掌心凝气。
宁舒只觉腰后暖意升起,忙闭目凝神,让内息顺着经脉流转起来。
第38章下
自得了那本画册之后,两人双修各自都有很大进益,但韩旷明显得益比宁舒大得多。无陵诀的阴柔内力得以与归阳心经的内力平和共处,二者相辅相成,威力惊人。但因为韩旷习练无陵诀较归阳心经晚上许多,两股内力虽能相容,却谈不上平衡。进退之间,仍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且他归阳心经每强一层,宁舒便觉得自己更吃力一分。虽然得了韩旷内息能补充经脉上先天的缺损,内功也有所进益,但到底也随那人一道,承担着越来越大的风险。
只是因为宁舒聪慧敏捷,二人习练之时的险境都被他一一悄然化解,韩旷又专注己身,并未察觉宁舒面临的险境。这种以一方为炉鼎的功法,习练者大都意在自身。说穿了,鼎器只是器具而已。好的炉鼎也不过是比差的炉鼎经用些,效果好些。那些甘当炉鼎的,要么是在练功时急于求成----确实能得对方助力,要么是对修习者心怀不可言说之念。至于最终结局,能如妙色那般被徐紫雾弃置一旁,已是极好的了。起码性命得存。
韩旷未必懂得其中的关窍,宁舒却是一早就明白的。如今随着二人双修日久,许多他本不愿深想的事越发避无可避。行功结束,虽总不免调笑戏弄,心中难免始终有些低落。
待韩旷内息平稳,按往常约定那般来抱他,宁舒却偏开头去,将人推开了。韩旷一愣,随即默不作声地起身翻坐一旁。宁舒默默穿好衣裳,有意无意道:“也不知段辰眼下行至哪里,又作何打算。若能瞧见,定是一场热闹。”
韩旷沉默半晌,忽然闷声道:“既然旧……旧情未了,何不……何不回头与人分说明白?”
宁舒瞟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不懂。我当年对他有情是真,伤心也是真。伤心大过了有情,自然就再也回不去了。”一言及此,心中怅然,许多该说不该说的话,便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人世间最难解的唯有一个情字。爱恨纠缠,便是看得明白,当真落在自己身上,也仍然有许多不能免俗。”他抬头看向月亮,低声道:“华山派规矩森严,我与他生情,既不见容于门规,更不见容于俗世。只是年少时总有一腔真情,以为世事纷扰敌不过情比金坚……到头来却发觉,所谓情比金坚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多少海誓山盟,不过镜花水月。稍有差池,幻梦便会消失不见。段辰与我结伴修行,那一日我行功时偏偏出了岔子。他本可以救我,却选择了临阵而逃,抽手放弃……”
韩旷不解道:“为何?”
宁舒苦笑一声:“当时若是救了我,他自己的经脉就要大大伤损。事出仓促,人有利己之本能,我虽难过,却并不打算怪他……因为这事,我同他……被门中的长辈发觉了……”他声音变得极轻:“段辰事后自言万般悔恨,同我约好,要阳奉阴违,离了华山。我自然信他。于是在山外废弃的寒樵斋中等了他七日七夜,直到内伤发作……可是我到底没能等来他……”宁舒唇角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你猜,我等来了什么?”
韩旷迟疑道:“什……什么?”
宁舒笑起来:“我等来了一帮走投无路的流匪…那些年山下乱得很,他们缺钱,缺粮,缺女人……我没钱,没粮……倒是有一副好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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