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
铃兰坐在筐子里,随着挑担人的步伐,筐子一起一伏,上面蒙了一块透光的薄花布,看不见外面的风景。
她对面是个白白净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男孩。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相互依偎着,如同被遗弃的野兽幼崽挤在一块取暖,亲密却又疏离。外面传来小孩子细细的哭声。
铃兰细细分辨着,手工编织藤器的味道,男孩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还有自己身上的香皂味,筐子缝隙飘进来花的味道,很香,她以前从没闻到过,后来才知道,那是桂花。
不知道走过多少台阶,筐子一晃,终于落地。
头上的花布被掀开,铃兰仰起头向外看,却被过于明亮的光线刺激的眯起眼。
……一滴水坠入湖面。
“起床了。”母亲在敲门,将她从梦中惊醒:“八点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明明才七点半……”铃兰抓过手机看时间,无比痛苦的挣扎着起来。
去办公室补眠好了。她这样想,然后穿好衣服走出门。
“昨天中午你化妆去见谁了?”母亲兴致勃勃的问道。“我同事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你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据说又高又帅。”
“我没化妆,张存一过来了,请我出去吃了顿饭。”铃兰没打采的将头发用手指拢了拢,直接拿皮筋扎起来。
“哦。”得知是旧识,母亲顿时气馁,不过一会儿又振作起神来:“存一结婚了没?最近在哪儿上班?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啊,难道一点意思都没有吗?既然来了干嘛不请人家来家做客?他认识什么优秀的未婚男青年么?”
母亲大人啊……这最后一句话太赤果果了……铃兰落荒而逃。
照例将一堆食物带进办公室,一开门,空气里漂浮着臭味。
“你说你,好好地当什么棋子?”铃兰放下食物,坐在椅子上对昨天被摆在对桌后椅子上的沈碧澄摇头叹气,“现在傻了吧,害人害己,我都发愁,你说该怎么处理啊。。。”
打开空调,待臭味都散去后,铃兰才开始吃饭,边吃边看电脑打字,行为跟平日一般无二。
等到网上事毕,她才放下空包装袋,打扫卫生,“真是的,遇见那家伙就没好事,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跟变态杀人凶手没两样了啊啊啊啊。”
该怎么处理这个坐在椅子上的麻烦呢……铃兰望着他,开始后悔没有把这家伙扔回张存一那里。但是本能告诉她绝对不可以那么做。
“中午去问问那个人吧。”也只能这样了。
中午,铃兰将空调调到16度,然后反锁门出去。
走到破烂混乱的自由市场,铃兰视若无睹的从烂菜叶子、污水、臭泥巴之间漫步走过,不时有小孩子光着胳膊从她身边跑过,大声的喧哗笑闹,却又在经过她的一瞬间停顿下,在两三步外谨慎的打量,认定无害后又笑着跑走。
满街的蔬菜水果生熟食,中间夹杂着一件小小铺子,写着纸笔文具。
铃兰站在干净的门口,鼻子,颇为踌躇,最后还是迈步进去。
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个无比破旧的老铺,只有一个柜子上意思意思摆着廉价圆珠笔,和看起来很不可靠的薄本。其余大部分是本地产的线香、盘香,还有蚊香……
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大桌子,上面厚厚的几打黄纸,一个被剪开一半的电视纸箱内装了许多纸元宝。
“臭丫头!好好干净的屋子都被你弄脏了,还不滚出去!”躺在竹椅上的老头忽的一下蹦起来,厚瓶底眼镜后面漫画般33的眼此刻难得睁的大了些,里面满是愤怒。
“哎……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了……”铃兰被那气势汹汹的老者吓退一步,无奈道。
“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去夺走别人的生命!”老者一伸手,食指差点点到她鼻子上,破口大骂:“你师父当初是如何教你的!你现在又是做了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自己了不起,耍点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去!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滚滚滚!自己犯下的罪孽自己偿还!不行就自首蹲监狱去!别以为会点杂耍就高人一等。我呸!比起你们师祖师父差远了!还有那个臭小子,昨天给我搞出那么大乱子,拍拍屁股就跑了!我照样修书一封告他!”
“是……都是我们的错……您老息怒……”铃兰鞠躬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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