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深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寄与接流人。”
如果,怨便是相思复相思,相思成怨恨,那么,我是不是该改一改?将深,改成豪门?
天蒙蒙亮的时候,地上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微微睁眼,事实上,我相信,这个洞房花烛夜,不仅仅是我,他也没有睡好。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他不住,他也并非什么初次,贞节于我而言就如同浮云飘渺,我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委屈自己容忍这些,有那么一小瞬间,我心里有一丝丝不忍。
但这并不会成为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一昧应承的桎梏。我王煕凤仍是我王煕凤,抬头能挺,昂首能阔步,上天不怕入地不惧,即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过是把头伸过去给他抹一刀的功夫,人言固然可畏,但如果心已成为铜墙铁壁,便没有什么可以打倒。
想这些的时候,一张玻璃罩的四角灯已经举到床前,微弱的烛光下,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语气轻和,我想,他应该是一个温柔的男人,“该去给老太太和太太定省了,你是新妇,还要奉茶。”
我这才注意到,屋外头已经有些动静,大概是顾忌着我是新,昨夜又是新婚,里头没叫,不准我的脾气,不敢随便进来。
我倚着床柱坐起,对着门外叫了声,“进来!”
话毕,已经有七八个人鱼贯而入,平儿近前来服侍我更衣,安儿去点边边角角的灯,如儿手捧着青花瓷的钵盆,意儿托着装洗漱用具的托盘,跟在她们后面进来的几个人,显然是惯常服侍贾琏的丫鬟,拿着的自然另是一套洗漱用具。
当下无话,我的四个陪嫁大丫头,和我年岁相仿,俏生生嫩如水葱,个顶个的漂亮,又温柔可人,想必以后能替我分担不少,只是眼下新婚,倒不可之过急,宜再观察一段时间,看他属意哪个,再作打算。
服饰仪容已一应妥帖,我抬首往他的方向望了望,他已坐在桌前喝茶,似在等我。
没有多想,我开口道,“空腹不宜喝茶,伤胃。”
他抬头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将杯中的茶喝完,这才起身,边走边道了句,“走吧!”言毕,已先行至门外。
自进来起便一直在他身边服侍他的一个丫头突然开口对我笑道,“二,二爷每日早起必要空腹先喝一杯热茶,如今已经十年了!”
我打量了她一眼,湖水蓝的袄子,桃红的背心,配着绫缎的蓝裙,模样倒还俊俏,但比起我的四个丫头,那可就差远了。
“是么?”我慢条斯理的起身,对着她开口似笑非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脾气历来乖戾,现在犹是,她显然揣摩不透我的心思,当下十分谨慎的答道,“回二话,奴婢叫芙蓉。”
我点了点头,当下无话,快步朝贾琏走去,不快不行,因为我已经注意到他十分不耐的神情。
突然要面对那么一大家子不熟悉的人,而且从今往后要一起生活,家长里短是是非非,尽管我对我和他的婚事无可无不可,但既然已经成了夫妻,要与这些人相处,却不得不好好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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