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下巴撑在手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在他注视的目光下等待着他的答案,按我对他不深的了解,我猜画一尘的反应无非两种,一种是拿别的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另一种则是闭口不答。而且,闭口不答的可能大许多许多。
“师傅走时留了一本心经给我。”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就那样盯着我说出这么看让我差点从亭顶滑下来的答案,我听见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道:“是……三师伯留给你的?”
画一尘没有回答我,径自提出自己的问题:“你可知道雪舞的威力?”
“当然知道。”雪舞的威力就是用最美丽的方式残忍的致人死地。
“那你可知道,师傅留给你的那本心经……就是雪舞最大的克星,风舞?”
我想我的嘴里可以吞下一个鹅蛋。
“师傅对你期望甚高。”他的声音幽幽的,说出去的话虽然淡淡的,却让人听着觉得意味深长。
三师伯原来将风舞给了我,那是绝顶的轻功。如能有幸练至第九重,便能无踪无形,饶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也难觅其踪迹。只是,千百年来,除了师祖大仙,几乎无人练至九重,别说九重,就连八重者,都屈指可数。
三师伯将如此重要的心经交付于我一年多以来,我却连第一重都未突破,简直愧对他带我来乐山的恩情。想到这里,屁股下便如同垫了针毡一般难受,又觉得就这么下去倒好象是听了画一尘的话,遂打算假意滑倒。说做就做,抬手打了一个喷嚏,脚下一滑,极逼真地喊了声“啊!救命!”,画一尘却仍旧衣袂飘飘站在原地,他甚至潇洒的将手负于身后,眼睁睁看着我从亭顶落下。
我只得在即将着地的时候翻了个跟头,站定后直直看着他,确定他能收到我的目光后,我长长久久的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开始了疯狂修炼心经的生活。
乐山的树又开始绿的时候,我的掌风震破了东厢房的两扇窗户,一口满满的鲜血喷在墙上。
我从蒲团上倒下去之前见到的是画一尘的脸。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厢房,背上有一双手正密密缓缓的朝我体内灌着真气,盘着的腿有些酸,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低低传来:“可好些了?”
我说:“我想站起来,我的腿实在麻得难受。”
画一尘没再说话,背后那股暖暖的真气却渐渐收了起来。他的手离开我背后的时候,我刚想起身,却被一双手按住肩膀,很轻的触感,很结实的压力。他说:“等真气畅通再起来。”
我点了点头,觉得嘴里发干,于是极其自然的说:“我很渴。”
坦白说我此刻意识还是有些不清醒,否则我绝不会抱着下一刻就有水喝的想法说出这句话,虽然我也确实如愿喝到了画一尘递过来的水。
每当我清醒的时候琢磨着这事,总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风舞刚刚应该是破了第三重。”画一尘端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让我惊喜交加的话。
他短暂的扫了一眼我的脸,很小弧度的皱眉:“你连第一重都没破直接练到了第三重,这并不是好事。”
我那颗刚刚扑腾起来的小心肝又急速的掉了回去,我极其露怯的问:“我……我走火入魔了?”
他把目光移向我,这回是长长的直视,他的眼珠子特别黑特别亮,眉尾飞起,一双眼睛好看得让我觉得自己在他眼睛里也是好看的,他就这么用看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对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我会死吗?”我还是觉得命比较重要,“这个,你还是不知道吗?”
画一尘别开了脸,没有说话。
“我听说书先生讲,走火入魔的人多半会疯,剩下那半会死。”不转眼的看着画一尘,我总觉得眼睛湿湿的,转了注意力去看别的地方,正看见被我掌风劈过的那两扇窗户,窗外漆黑的夜入眼,我还是忍不住怕死,继而又伤感起来,转回视线后我真诚的开口,“我觉得活着挺美好的,还不想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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