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冷笑了一声:“我们这还能干什么?种地和打猎呗,我们家没多少地,这个季节野味又不好打,强子前不久想个法子,捞了湖里的鱼卖到山下,可是村里人不让,卖了一次就没再干了。”
“为什么不让?”
“那是板桥村的奉子湖,湖里的水和鱼,咱们村里自己用可以,卖给外人就犯了忌讳。”
后卿点点头:“与他一起去世的夫人,您的儿媳,她没有固定工作吗?”
坐在床边一直不吭声的强子妈突然红着眼睛恨恨地说道:“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她除了害我们家,她还能干什么?!”
“好啦,你又来了。去后面看看水开了没。”强子爸眉头露出深深两道刻痕。
他们家没有厨房,做饭什么的就在屋子后面架起的灶台上完成。
强子妈抱着小孙子,眼眶泛红地从后门出去了。
餐桌边的大孙子面露惶恐,小手紧握着铁勺,战战兢兢地望着自己的爷爷。
强子爸不耐地出了口粗气,压着火气道:“你也出去。”
那孩子却如蒙大赦,撒丫子就跑到了前院。
后卿笑了笑,想要缓和屋里压抑的氛围。
他又简单地同强子爸交谈了几句,都是些例行的问题,临走前舒镜看着地上的酒瓶说道:“喝酒伤身,老先生还当多保重身体。”
强子爸一开始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等注意到那些酒瓶才说道:“那是强子的,他以前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点酒,以后这酒也没人喝了。”
他们离开房间发现天望不知何时大概嫌无趣从屋里跑出来,和那个大孙子一齐蹲坐在院子里的木桩子上,天望徒手对着一块石头捏来捏去,在他的手下石头仿佛成了面粉做的,灰色的粉末扑簌簌往下落,在孩子震惊的目光中呈现出一只小狗的雏形。
见舒镜他们出来了,天望将还未完全捏好的石像递给小孩,那孩子愣愣地接过来,大张着嘴,鼻涕流到了唇上都没发现。
舒镜帮着天望拍落身上落的石粉,一行人便在小男孩崇敬的仰视中离去了。
回程路上,舒镜c,ao心地念叨着:“一会儿看不住你就不消停,还好没让别人看见,下次可别这么干了。”
天望垂着眼。
“那孩子身上有淤痕。”
舒镜沉默了。
男孩衣袖下的胳膊上有淤青,强子夫妻死的那天,妻子月萍残破的衣服底下暴露的皮肤上也有类似的伤痕,联系他们家糟糕的家境和成堆的酒瓶,有些东西很容易就可以联想出来。
快要回到村长家的时候,迎面拂来的风中传递了一些不详的信号,他们听见前方传来有人的哭喊声。
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看见十数个人围在湖边,一对男女跪在地上痛哭。
出事了。
人群包围的中心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
几个小时前还对天望做过鬼脸的那个小男孩居然死了。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走近了观察。
死去的男孩浑身s-hi漉漉的,应该是从湖里刚捞上来,但是已经没有了气息,旁边跪着一个提医药箱的老头,对着尸体一番查看后也沉默地摇了摇头,宣布无救。
孩子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抱着儿子的尸体痛不欲生。
鲜活又脆弱的生命力从这个幼小的躯体里流走,永远地沉入了冰冷的湖水里。绝望的母亲挣扎着将孩子埋在胸口,妄图用自己的体温唤回自己的孩子,细细的胳膊从她的怀中漏出来,无力地搭在地上。
舒镜目光凝重地锁定在了那条胳膊裸露的皮肤上,回头同后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相互都明白了些什么。
孩子的父母把儿子抱走后,唉声叹气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他们听见有人低声的交谈。
“怎么又淹死一个,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近来可不敢让孩子再到湖边玩了。”
“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好端端地怎么能就淹死了呢?”
“别胡说,这湖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有问题。”
……
许燃追上去几步,拦住了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的医生,根据他们之前的了解,村里只有一个大夫,那么杨月萍的疯病也是他诊断的了,虽然现在这份诊断书的水分已经十分明显,但他还是想求证一下。
离真相越近,许燃对这个村庄的好感度越发接近负数,连带着对这个老医生也实在摆不出好脸色:“请留步,杨月萍的j-i,ng神病诊断书是您开的吧,请问您是怎么判定她的病情的?”
“什、什么杨月萍?”老大夫被这开门见山的不客气搞得半天回不过神。
许燃冷笑:“被您诊断为j-i,ng神病,从这个村子跑出去,最后惨死在酒店门口的那个杨月萍,这事不过才过去几天,您不会就忘了吧?”
老大夫的脸色刷地一片惨淡。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舒镜凝视着他的双眼,令医生无法闪躲:“您不用紧张,我们不是警察,也不会把您怎么样,我们只是要证明一些东西。”
听到他们不是警察,老大夫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颓败的表情,他似乎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j-i,ng气神,连挺直脊梁的力气也没有了。
酒瓶盖般厚重的眼睛悬坠在他的鼻梁上,掩盖着他暗淡浑浊的目光。
“唉,还问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你们不要问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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