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日,十四个孩子十分不舍。毕竟朝夕相处几年,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离开的五人中飞白一向与丹青友善,到了分手的时候,泪汪汪的抱着丹青不松手。他年龄最小,生的清秀可爱,x_i,ng子活泼率真,丹青早已把他当作弟弟看待。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心里很有些担忧,又不知从何说起。从袖子里掏出张一尺见方的画来,递给飞白:“为兄没有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留给你,以作来日之思吧。”
飞白听得他文绉绉的故作老成,与平日大不相同,忍不住破涕为笑,接过来一看,画的却是两个人和一条狗,正是当日两人突发奇想,要训练阿黄逮鸟的情景,心中一阵感动。再看那画面不过寥寥几笔,然而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又觉黯然。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真让人灰心。
转眼看到画的右下角矜着小小一方白文篆字印:“看朱成碧”,问道:“你不是没有印吗?”
“这是过年水墨师兄送的。”
“师兄可真偏心。”
“这是第一次用呢,就送给你了。”
生离死别,丹青年纪虽小,却早已见惯。虽然过后总能恢复,但当时那种槌心之痛却不能减少分毫。命运的无常、人生的残酷,让小小的丹青充满了无奈与愤怒。他没有办法,只得无师自通,学会了用忘却解决问题。
很快,他看起来就像忘了这次分离,j-i,ng神抖擞,斗志昂扬的重新投入到绘画学习中。
第5章
丹青最近很苦恼。
第一件事是他发现自己有了j-i,ng神分裂的征兆。有时候心里想的是“铁线描”,笔下出来的却是“水纹描”;有时候原本打算用淡墨,落到纸上却成了焦墨。最恐怖的一次,画了一幅吴门山水,准备在水边添个渔翁。画完了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渔翁,分明是陈派工笔淡彩中的西子浣纱。自己瞪着眼睛发了半天呆。
第二件事是师傅和师兄弟们变得越来越神秘。以前年纪小不觉得,最近一两年感觉越来越明显。丹青一向是王宅的规矩破坏者,以往师傅知道了也不过训斥几句做样子,现在却要严厉得多。丹青可以清楚地感觉出来,那种严厉,不仅仅是脸色和语气的变化,而是师傅心里真的觉得非常严重。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脸皮的厚度也与日俱增,倒也没什么。
真正让他郁闷的是,现在几乎找不到什么破坏规矩的机会了,师兄弟们好像专门防着他似的。比如瘦金师兄,和他一样学画,骨子里颇为不羁,两人私下偷偷摸摸常有些交流。但是最近见面却绝口不提和画画有关的任何话题,总是打个哈哈顾左右而言他。再比如水墨和生宣师兄,和他关系向来不错。丹青常常偷了他们的字帖习作来看,他们也都装作不知道。最近半年以来,这两人除了上交师傅的作品,其他字纸统统在第一时间烧了。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丹青闹心的是,水墨师兄和学篆刻的留白似乎有了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大夏国历来不禁男风,丹青外祖家所在的楚州就以盛产美男子而闻名于世。历朝历代达官贵人均收蓄娈童,士林中彼此有点露水关联的人也不在少数。有的还以此为fēng_liú韵事,颇引以为荣。
丹青已经十二岁了。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自然已知人事。王宅里除了后厨做饭的巧婶和小娟(已经跟护院的张哥成亲了),跟和尚庙没什么两样。丹青想,水墨师兄比自己大三岁,寂寞难耐是一定的。怪不得前段时间他总是y-in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自从和留白出双入对之后才好些。留白虽然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可是天生长得高大英俊,和文静秀气的师兄站在一起,居然般配得很。
潜意识里,丹青对水墨很有些孺慕之情。自从到了王宅,水墨师兄就一直十分照顾自己,常常能感受到他默默的关怀与包容。虽然不曾说出来,丹青心中总觉得自己于他是不同的。可是现在,他命里真正与众不同的人好像出现了。那种深深的失落几乎让丹青沉郁而不能自拔。
在丹青短短十二年的生命里,始终在失去。失去了故乡,失去了姐姐,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朋友……现在,又要失去兄长。几年的学习让丹青在绘画技巧上突飞猛进,也让他的灵魂更加敏锐通透。他一面无比清晰深刻的体会着人生的痛楚,一面用更加坚韧强悍的心去思考探究,终于想通了如何让自己渡过难关。
首先,关于绘画方面的问题,应该向专业人士——师傅求助。其次,关于师兄弟们的奇怪行径,先放在一边,等过些时候再说。最后,关于水墨师兄的移情别恋——“我决定默默地关心他,守护他,祝福他。”丹青这样对自己说。
从此,丹青密切关注着水墨和留白的一举一动,同时为自己的高尚情c,ao感动不已。
王梓园静静地听着丹青诉说在学习中遇到的苦恼。
“你且把习过的各种基本技法一一说来。”
“用笔轻、重、缓、急、粗、细、曲、直、刚、柔、肥、瘦十二法,主要参考画圣高逸之、御苑八大家,南派李松年,北派董巨源;用色浓、淡、干、s-hi、清五目,多学金石画派、岭南三哲、鸣玉山人。工笔人物十八描已经全部练熟了,花鸟器物正在练习之中。写意落墨、洒墨、泼墨各法都有进展,只是不太熟练……”
“绘画之道,无非笔墨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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