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彭彧说,“我寻思着,你要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找人给你打把轮椅。”
此时的龙王明显还没有意识到彭少爷口中的“轮椅”是个什么概念,他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谢谢——能好是肯定的,我们龙没你们人那么脆弱,只要不被砍掉脑袋或者放干血,再重的伤也能痊愈。不过没有龙筋比较麻烦,我如果不用药的话,恐怕要残上两年。”
彭彧十分自然地忽略了“人很脆弱”几个字:“那要是用药呢?”
“大概两个月。”
彭彧:“……”
这是什么特效药!
李祎似乎瞧出了他眼里的惊讶,轻轻一翘嘴角:“周淮还是龙的时候做出来的药。其实龙界龙筋受损的龙不算少,犯错受罚或者意外,总有那么几条要出点事。龙族本身又亲情淡薄,如果没有明确的配偶,基本不会有人主动照顾受伤的龙。再加上龙r_ou_龙血招小妖小鬼的觊觎,受伤落难的龙很容易因此丧命,所以周淮弄出了这么一种药,听到哪里有龙求救就送上一瓶,好歹给他们个挣扎的机会。”
彭彧直眉楞眼地点了点头,莫名有些结巴:“所以周……那个周淮,真的不是人?”
“他现在是人。”李祎眉梢一挑,“不过他以前确实是龙,而且是条青龙。他的天赋很独特,法力不高却j-i,ng通药理,龙族目前好用的药很大一部分是他弄出来的。”
彭彧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一歪脑袋又问:“那他现在为什么是人?”
这回李祎却沉默了一会儿,才续上话音,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这个人脾气实在奇怪,他痴迷医理,可龙族素来皮糙r_ou_厚,除了抽筋扒皮这样的重伤,基本没什么地方能用得到他。他大概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又听说人间盛产各种疑难杂症,便自愿舍弃龙身,保留记忆投胎成凡人,当……当大夫。”
彭彧:“……”
这个周淮真是龙界的一股清流!
李祎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很想扶一下额头。彭彧却不知想起什么,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听周淮说,你自己抽了自己的龙筋,为什么?”
李祎似乎没料到这个转折,眼神微微有些躲闪,半晌才道:“因为他们要。”
“他们要你就给吗?”彭彧盯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是龙王吗,为什么要对仙家言听计从?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他们要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他们不会要我去死。”李祎垂下眼,斟酌了一下措辞,“仙家的背后是众神,众神于我们龙族来说,也是难以违抗的存在。违逆他们的代价太大了,上次我为了你的事冲撞了他们,就被拔逆鳞削道行,如果这次再抗命不从,只怕……”
彭彧没太听明白:“为了我什么事?”
李祎目光微微一闪:“二十年前你出生,可能就是你说的‘父亲找和尚给你开光’,之后你就能看见了,那应该是打开了你的‘乾眼’。那时候天界就有所察觉,试图派人把你找出来,我跟他们争了好多天,说那样大规模的寻找势必引起人间的混乱,叫他们三思而后行。后来闹得急了,我说了几句不太好的话,就被降了罪。”
彭彧拿“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比例换算了一下,发现这在天界恐怕也不是太久之前的事。他思索着点了点头:“可他们后来还是发现了我。”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我也派了人在人间偷偷地寻找,始终没有结果,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
彭彧:“你接着说,我觉得你肯抽龙筋的理由不止这一条。”
李祎缓缓地吐了口气:“那姑且算其一。他们传信要挟我,说你在他们手里,我必须将你交换回来,不能让他们做成乾坤镜,不论什么条件,这是其二。”
彭彧忽然一顿:“那我要是……早一点逃出来,你是不是就不用妥协了?”
李祎:“也不尽然。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他们能劫走你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可能时刻贴身跟着你。我跟仙界总归要有一场交易,他们既然主动来找我,就说明肯在乾坤镜上暂时让步,即使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在圣物寻齐之前,他们不会动你了,我可以在这期间修补好受损的修为。”
“我给他们的两样东西,眉心鳞是上一面乾坤镜初受损时仙界就向我们讨要了,当时我们答应了,但没有凑齐,就没给。至于龙筋,天界目前确实缺少一张拿得出手的神弓,以活龙龙筋成弦最好,我不抽自己的,就得抽族人的。这神弓一旦成了则威震四方,不愁有妖鬼趁机作乱,可以给寻齐圣物争取充裕的时间——这是其三。”
彭彧没来得及问“圣物”是怎么回事,对方好像不愿给他c-h-a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至于其四,而今时局动荡是真,人人都知道寻齐圣物安定四方是重中之重,这种时候与仙界撕破脸着实不理智,‘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你们人间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区区一条龙筋可以换得与仙界暂时的和平,共抗外扰,这卖买无论谁看来都是不亏的。”
彭彧皱了皱眉,并不觉得这卖买到底哪里不亏。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说:“可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仔细想过吗,真正‘不亏’的卖买应当是互利互惠的,你付出了眉心鳞,付出了龙筋,得到了什么?只得到一个名义上的‘和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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