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下令将刘大人的府邸给围住,所有重臣的家眷也不得再随意出入京城。王汾大人称病,还有丞相,禁军统领等几位素日里与刘大人交好的重臣,也都十分恐慌。我来主要是给舅母您提个醒,得早作打算。”李重进虽然十分气愤萧铎没给他前部督先锋的位置,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跟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键时候,他绝对得站出来护着萧家。
柴氏深呼吸了口气,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从举家搬到京城开始,这种压抑便与日俱增,之后还出现了内宅闹鬼的事情。她面上要镇定自若,否则阖府上下也会人心动摇。
李重进走了之后,柴氏静静地坐在堂屋里头,向来清明睿智的眼眸,也出现了迷茫之色。她这一生见惯了大风大雨,与萧家同舟共济。可在命运的翻云覆雨手之前,她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力。
“你是茂先的妻子,萧家将来的主母,这件事应当让你知晓。我找你来,也是一时没了主意。”柴氏一边揉着头一边说道。眼下前线战事正酣,信件来往通常需要一月工夫。她就怕信送不出去,就算送出去了,又怕惹他们父子俩担心。
毕竟,还什么都没发生。
韦姌轻声道:“母亲,我有个想法。”她看了看屋中的侍女仆妇,柴氏道:“你们都下去吧。秋芸和阳月在外头守着。”
“是。”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撤了个干净,秋芸走在最后,轻轻关上了门。
韦姌走到柴氏面前,说道:“汉帝的性情,阴晴不定,今日是对付刘大人,明日不知会不会对付我们萧家。我以为不能坐以待毙,到时候汉帝若真要对夫君和父亲不利,萧家便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牵制。”
柴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但皇帝既然有心扣着我们,绝不会让我们离开。”
“母亲和我太显眼,离开萧家很容易被发现,还需从长计议。但是其他人,像二公子,薛姨娘他们可以先乔装离开。三叔公认识做生意的人,还有薛姨娘的娘家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多路子广,一定会有办法的。”
柴氏沉思须臾,总算下定决心:“到了这个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你派人去把他们母子都叫来吧,我们共同面对。”
韦姌点头应是。
薛氏本打算睡了,忽然被北院的侍女叫来,仍是睡眼朦胧,打着哈欠。她看到萧成璋也来了,以为是他又闯了什么祸,紧张地把他拉到一旁:“你又做什么事了?”
“娘,我什么都没做,忙着抓人呢!”萧成璋也是一头雾水。
一到屋里,看柴氏和韦姌的神色,又不让侍女仆妇在场,心更是往下沉。
柴氏将刘寅被抓的消息说了,同时也道出了她跟韦姌的担忧。薛氏眨了眨眼睛:“汉帝对付刘大人,跟我们萧家有关系吗?使相和军使可是在帮他平叛保江山呢!”
柴氏语重心长地说道:“前朝覆灭以来,中原混战,王朝更迭频繁,君杀臣,臣弑君都不是新鲜事。少帝临危受命,本就没有为帝的远见卓识,否则哪来三路节度使叛乱?而且他又听信小人谗言,未必能体察使相捍卫江山的一片苦心。为今之计,我们都不能成为使相的累赘。你跟仲槐,先逃出京城去吧。”
“母亲,我也是萧家男儿,我不走!”萧成璋跪下来说道,“我虽无用,但怎能将您和嫂嫂两个弱质女流丢下?要走一起走!”
柴氏抬手将他扶了起来,拉到身前,按着他的手说道:“仲槐,这十多年,我虽未曾亲自养育你,但你也喊我一声母亲,我同样视你为子。你是使相唯一的血脉,你若有失,我无颜面对使相,更无颜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我和韦姌留下,一来是安众人心,二来我们不能一下子全部离开,那样太过显眼,谁都走不掉。你不要以为眼下离开京城是件容易的事,这里头还要多番筹谋,众人合力。而且你也是为了我们脱身探路,还有一定的危险……”
萧成璋的手用力地回握住柴氏,铿锵说道:“母亲不必说了!我懂您的意思,照做便是。”
薛氏抬了抬眼睛,她生来胆小怕事,没见过什么世面,遇到大事更是全没主意。可她知道柴氏把逃生的机会先让给了他们母子,心里头还是十分感激的。因此柴氏所说,无不应好。
“今日所言,仅有我们四人知晓。回去之后,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照做就是。”柴氏最后说道。
韦姌回到住处,夜已经深了。暮秋的晚风,刮面而来,冷得刺骨。她关上窗,将双手浸泡在铜盆的热水里头,才觉得寒意逐渐驱散了。
阳月站在她身旁,不知道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只知道门打开的时候,各个面容严峻,如临大敌。
韦姌接过阳月手里的布仔细擦净自己的手,回头看到案上还摆着未写完的信,手不自觉地按在腹部。信送到前线,虽是快马加急,但萧铎行军不定,到他手上恐怕已是半月以后,而且她现在怀疑,这封信还能不能再送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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