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灯胆子小,是以无论如何,也不敢置喙朝政之事。
如今虽然皇帝问他,他也是不敢答的。
陈灯不搭理他,皇帝自己也想不出来,他一着急,冷汗直往下掉,一个字都写不出,墨汁滴到纸上,洇了一团,右手还抖个不停,便用左手去抓住右手手腕。
却说谢靖算着皇帝该醒了,便从宫后苑回来,匆匆洗漱一番,还收拾干净胡子,就去看皇帝,谁知皇帝不在,问了人,就往书房来。
他一见皇帝模样,大吃一惊,赶紧迎上去,陈灯见他出现,仿佛见了救星一般。
皇帝见了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嘴唇却在发抖,谢靖一见皇帝额上汗滴,脸色苍白,以为他犯了什么急病,心里着急,便不管不顾,把皇帝搂在怀里,轻声问他哪里不适。
皇帝却不理会他,只说,
“谢卿,你要去哪里,朕来下旨。”手依旧抖得厉害,
又想到什么,连忙追加,“只是你每个月都要给朕写信。”
谢靖一时想不到,皇帝何出此言,摇摇头,“臣哪里都不去。”
朱凌锶的脑回路被掐断了,木着脑袋点点头,又问,“你不走?”
谢靖用力点点头,用袖子替皇帝擦了擦额头,“不走,”皇帝手一松,笔掉下来,墨汁ji-an到绸裤和脚上。
谢靖见他光着脚,一阵心疼,挥手让陈灯过来,帮他穿上,却被皇帝揪住衣领,他回过头,只见皇帝眼中,依旧弥漫着疑惑的神情。
“谢靖不走,谢靖就在皇上身边。”
听他这么说了,皇帝总算放下心来,他心里一松,整个人没了支撑,忽然晕过去。
陈灯见状,便学着他师傅的样子,对着皇帝人中,用力一掐。可他这招,来不及学到j-i,ng髓,又不如卢省心狠手黑,胆子还小,初初掐住一点血印,被谢靖一瞪,就再也不敢了。
便赶紧跑出去传太医。
李亭芝把着皇帝的脉,感觉好生奇怪,自从谢靖这几天在宫中晃悠,皇帝的脉象就有些不正常。
若他没摸错,皇帝昨夜,该是挺滋润的,怎么忽然又惊惧交加呢?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敢问,深知做太医的,多少要有些,自己脑补过程,以及守口如瓶的本事。
他便说,皇帝受了惊吓,兴许是做了噩梦,倒是不要紧,扎几针,再吃些药就好了。
谢靖眼见李亭芝几针下去,皇帝悠悠转醒,忽然一阵心酸,他这些日子,看着皇帝,吃了太多药,受了太多罪,恨不能替他生受一些。
朱凌锶醒过来,前后一想,明白过来是搞错了,自觉没脸见人,便一味把脸埋在被子里,谢靖叫他也不出来,连话也不答,谢靖只得把他从被中拖出来,免得他把自己闷死。
等皇帝喝了药,又睡着了,谢靖摸着皇帝柔软的头发,轻轻叹气。
他问陈灯,皇帝为何发病,他话里的古怪,又有什么缘故。如同皇帝移到东殿居住一事,陈灯俱是不知。他隐约觉得,此事大概和自己有关,却无人帮他串起来,一时还想不明白。
之后几天,谢靖依旧在宫中歇了,这回连西殿也不去,就在皇帝的龙床上,倒不是他一下子没了规矩,实在是皇帝常常自梦中醒来,便喊着他名字。
每到这时,谢靖便在皇帝身边,轻声说着“臣在”,皇帝这才又放心睡着,他这个毛病,李亭芝的药方也医不好。谢靖舍不得他受苦,别的也顾不得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一日在内阁中,何烨见人都走了,便叫人关上门,拉着他坐下,
“九升,我来问你,你同皇上,究竟是怎样?”
谢靖知道,他和皇帝的事,迟早会有人说,而这第一个直说的是何烨,倒也不奇怪。
徐程故去,何烨就是他最亲近的师长。何烨为人,一向谨慎自持,即便是对晚辈,也很少拿架子,如今他开口问了,谢靖也就不再瞒他。
“谢靖愿与皇上,一生相守。”
他说的时候,是对着何烨,说完以后,心里还有些小羞涩。
这话还不曾对皇帝说过,先在别人面前说了,可是说出来,滋味还真不错,比在心里过了几道的感觉,还要舒坦。
何烨一听,微微张大了嘴,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唉”了一声。
他若是徐程,一定雄辩滔滔,怒斥爱徒,若是张洮,也能说上几句,众人皆知、耸人听闻的大话。可他只是何烨,最拿手的是算账管钱,计算得失,他算得出,谢靖会失去多少,可他没本事,叫他改了主意。
除了长叹一声,还能如何?
“你……你真的想好了吗?”何烨仍是不死心。
谢靖说,“先时皇上病重,学生就在心中对自己说,若他能醒来,便事事都以他心意为先。”
“那,皇上可有逼迫与你?”何烨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谢靖被他说得一愣,便去想二人独处时,皇帝的可爱之处,不知那微翘的嘴角,或是揪紧的手指,算不算得上“逼迫”。有心与何烨说道一二,又觉得他老人家应该不愿听。
何烨看着谢靖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他满心全是溃败,却知道自己管不了。
于是又长叹一声。
“学生惭愧,让您失望了。”谢靖收敛心神,想到老师的感受,不由得有些愧疚。
等他回到宫中,比平日晚了一些,“何老留我说话,”他接过陈灯递过来的手巾擦手,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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