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机缘巧合,而是蓄意谋取。”净霖迟疑地说完,回看向黎嵘,“你我北行追查陶致之前,你曾经到过我院中,说过一句话。”
黎嵘说:“我曾与你说过无数句话。”
“这一句至关重要。”净霖重复着,“你说‘清遥近来常梦见你’。我当时才从七星镇回来,血海笼罩着那里。我去见她时,她才说过这句话。你怎么知道她常梦见我?”
“你是她九哥。”黎嵘已经觉得难以招架。
“不。”净霖缓缓阖眸,“是因为我在她的‘躯体’里。她认出了我是谁,留了小鬼一条魂魄。她给了我线索,她已经明白死期将至。父亲养了她,却无人知道她从何处来,怪病缠身致使她从未下过山。什么病这般古怪?”
“别再查了。”
“父亲常年喂给她丹药。”净霖睁开眼,“药劲如此霸道,却被她当做了糖豆。多少年的休养,她的病从来没有好过,她被困在孩童的身躯里,拴在父亲的院中。所谓天下危机的血海之难不过是场闹剧,父亲用千万人的鲜血铸就了九天门的威名远扬。你我皆是他脚底石、手中剑,你我皆是助纣为虐的棋子。”
“你知道父亲的来历么?你根本不懂得这个人的可怖!他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仅凭你几句话就能够撼动吗?!”
“那么孩子的用途是什么。”净霖跨近,眸中漆深,“孩子,整个中渡被明收暗抢的孩子,他们的用途是什么?喂养血海,还是制成丹药?或者两者兼顾。九天君以正道之名广纳天下贤才,然后将这些心系苍生的肝胆儿郎送上边线,最后叫他们葬身血海,死无全尸。澜海是其中之一,他常年守着清遥,他从中觉察了端倪。谁动的手,你,父亲,还是某位赤胆忠心的兄弟?”
“不是。”黎嵘反驳道,“不是!我怎么会杀他!”
“你下不了手。”净霖无情地说,“于是你看着别人下手。”
“这一切都是臆断。”黎嵘说,“你仅凭这句话就想要说服谁?天下分界,君父成为世间大统,真佛也要匍匐于九天境中!你看看三界,大局已定。”
“既然大局已定,你在查什么?”净霖说,“南边的旧庙全部摧毁,九天门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你却还在九天君的眼皮子底下探查隐秘。你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际,然而你要的不是一声‘兄长’。你是他最得力的儿子,你也是最像他的儿子。”
“住口!”黎嵘勃然变色,“我待你,我待诸位,都是坦诚的兄弟情谊!你今日所说的诛心之言,与我的本意背道而驰!清遥之痛我也切身体会,你何做这般猜忌!”
“师兄要我活着。”
净霖忽然说。
“是因为我本相为剑。天下能杀九天君者,非我莫属。”
卷宗散落一地,两个人隔物对峙。中间不过几步而已,却像是横着天堑。兄弟两字轻易掰开,被砸得破烂不堪。
第105章 逆浪
“你们兄弟。”九天君撑膝坐在高位上, 对底下跪得泾渭分明的兄弟二人说, “在经纶阁怎么还打了起来?天下卷宗皆藏其中, 若是不留神坏了书本, 把你俩人革职查办也偿还不起。”
“我们兄弟意气用事。”黎嵘叩首, “让君父忧心, 罪该万死。”
“今日又无外人。”九天君失笑, “你倒还是这般拘谨。净霖, 你说, 何事惹得你们兄弟俩人不顾颜面大打出手?”
净霖说:“北边分界司报了信。”
九天君审视他们片刻, 说:“为父以为是何等大事,原来是此事。黎嵘,净霖此行虽有不当之处, 却是秉承我的命令办事。你适当提点他一二便罢了,动手实乃小题大做。”
黎嵘先拜了拜, 再说:“我既然授封担职, 就要一视同仁。净霖私自行刑, 到底不和规矩。”
九天君说:“此言不假。净霖, 你兄长这般行事, 也是为全个公正二字。此事说大不大,兄弟两人不必为此置气, 生了间隙反倒不是为父的初衷。”
净霖也叩首,说:“此番是我有错在先。兄长。”他上半身微侧, 对黎嵘稍稍一拜, “对不住。”
黎嵘连忙扶他, 愧疚道:“是师兄思虑不全。”
两个人在刹那间目光相对,又立即错开。黎嵘握着净霖手臂的手指收紧,净霖佯装抚袖,不经意般的掸开了他的手。
九天君在上只见他兄弟俩人兄友弟恭,不觉一笑,说:“这般才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几日后还有差事需你俩人同办,万不要再因此事留着不快。”
“儿子明白。”
他俩人齐声。
净霖起身告退,他将出殿门时听得黎嵘对九天君说:“君父的头痛之症可有缓解?我特差人在中渡寻到”
黎嵘退出身时已是几个时辰后,他沿着莲池下阶,果见净霖坐在坛沿等待他。
“你我既然道不相同。”黎嵘缓步,“还有什么话要说?”
“头痛之症。”净霖倚剑,手指敲打着膝头,“已经步入大成之境的人还有头痛之症。”
黎嵘停步:“父亲封君以来夙兴夜寐,身体抱恙也不足为奇。”
净霖说:“我渡境时他便已经大成,寿与天齐的‘神躯’绝无抱恙一说。”
黎嵘看着他。梵坛的暮鼓恰好鸣响,莲池间惊飞白鹤,光影斑驳在净霖发间,他掌心里似乎握着什么,有点心不在焉。
“你想探查到哪一步。”
“兄弟同舟共济。”净霖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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