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如约而至,北平的凛冬早已濒临。
冷佩玖很小没了爹娘,伶仃一人长大,梨园就是他的家。师父严苛,又有些瞧不上他的木讷。同门师兄弟们欺他弱小,大多时候,连热饭都蹭不上一口。
人道是凄苦的日子,会记得格外深刻,一生也不容易忘掉。但冷佩玖不同,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些冰冷的日日夜夜,冬天跪在雪地上的寒意。他已不太能想起棍木奉打在背上的疼痛,乌青的屁股连床铺都没法儿沾。
大抵, 栉风沐雨的日子都大同小异。命途多舛的人生,也就显得没那么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了。所以,冷佩玖能记住的,往往是那是甜蜜而幸福的日子,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些珍贵稀有的快乐同苦难相比,反衬地更加深刻。
冷佩玖把苦难都忘了,只将好日子记在心间。
海棠花开了,又凋谢。谢了,还会再来。
北平的雪,纷纷洒洒,积聚又消融。
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这么苦呢。
贺琛见冷佩玖坐在那里出神,显然没将众人的话听进去。再看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落寞一笑。贺琛也忍不住跟着牵动情绪,这孩子想起什么了?
贺军长有些犹豫,今日把冷佩玖带来,到底正不正确。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梁振压着声音,说了三个关键词:“周农,赤佬,叛党。”
不明白的人,至多只了解后两个词。但久经情报沙场的人应该知道,或是共谍地下工作者都清楚,周农这人,于整个赤佬情报网来说有多么重要。
要是这人叛党,许多线人都将被牵连。国党甚至可以顺藤摸瓜,一路直捣老巢,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贺琛问:“确凿?有没有下一步行动。”
梁振答:“目前还没,静观其变。”
这两句话分明是说给冷佩玖听的,梁振用余光审视着冷老板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却发现这人除了无聊,就是无趣,连半分激动、紧张、坐立不安也没有。
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真不是特务?
梁振一时也犯了难。怎么回事,难道那照片真的只因过于模糊而看起来相似?
龚力安接道:“此人已交代了其他上下线人,今晚开始,将会有大动作。”
当时两党的情报人员互渗十分严重,情报战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许多情报员皆有多重身份。拿超级间谍袁殊来说,身兼军统、日伪、青红帮等五重身份。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1933年到1934年间,袁殊不断将日本人的情况分送给赤军与中统,由于其消息准确、及时,令中统头目吴醒亚对其刮目相看,袁殊至此奠定了其在中统情报部门的重要地位。
而与此同时,由于袁殊特殊的家庭背景,令中方对其产生了不信任感。至1934年底,袁殊已被私下剔除在要员名单之外。
1935年初,袁殊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共.产国际的特工人员。同年,军统特工抓获□□`党员关兆南,再顺藤摸瓜抓获第三共.产国际的陆海防及其白人上司华尔敦。
陆海防供出其下线人员,袁殊及上海当时著名影星王莹被捕。
拿此事例来说,几乎可以由点及面地看出当时赤军、中统间的明争暗斗与离心离德。
这些情报员怀揣特技,胆识过人。把他们扔在人群堆里,你绝对找不出。这人低调而普通,仅仅留下一场场传奇无比的j-i,ng彩谍战供后人闲谈。
他们抛弃姓名,从此只剩代号,永守一个秘密,这是他们的信念。
所以,要讲冷佩玖是特务,别说贺琛,连内行人梁振、龚力安都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
这冷老板生得这样漂亮,名声这般响亮,人群堆里一站,顶出挑顶吸睛。他要是特务,早让人给一枪点了。还留得到现在?又不是拍电影。
就是这般,越试探越迷惑,越犹疑越想要深入。众人喝着茶,把最近大小情报硬是拉出来通通透透地说了一遍。
现在,只看你冷佩玖的反应,事后赤佬.的电报会不会跟那倾盆大雨似的往外倒。
其实,自1921年后,中国情报史,不如说是宫斗剧般的勾心斗角。
拿话剧皇帝金山(原名赵默)来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李知凡、李克农和潘汉年知道。金山是李克农单线联系的秘密要员,同时是杜月笙的关门弟子。游走于上海各界,风头十足。在个人生活上,堪称花花太岁。据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帅。
而当时还有许多以“财神爷”、“大老板”的面目作掩护,采取单线联系,独立作战的地下工作者。比如舒自清、司徒慧敏等人。
刘少文中将又同潘汉年、廖承志造假情报,拿去和日本人换真情报。据说这三人整出来的假情报天衣无缝。
那个时期,很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国党内部,某人本身是赤佬.间谍,主动向自个儿上级自首。没想到反被杀害,因为自己的上级也是赤军特务!
你这叫什么?叛党,能不直接点了你?说不定这位上级在赤军.那边,同样是你的上级。
同时还有另一种情况:先入国党,后革命信念发生转变,投入赤军。或者是先入赤.军,再叛入国党。更有甚者,几方人马都有他,日伪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这类人长袖善舞,若是心途正,意念端,实在为革.命事业一大瑰宝。
这样说来,便明白为何贺琛乃至梁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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