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朵来到安安身边,蹲下.身子,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朵朵,你是不是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嗯?你说什么?”顾繁朵笑得眉眼弯弯,爱怜地摸摸安安的脑袋,“某人欺负你了?”
安安咬着下嘴唇,没有吭声。其实,他是不敢。怕一开口,就会哭。哭着告诉自欺欺人的朵朵,寒子时不要他们了。哭着告诉自欺欺人的朵朵,其实他一直都好想有个爸爸。他以前假装不想要,是怕朵朵难过。他想要一个爸爸,哪怕爸爸会跟他抢夺朵朵的爱。
顾繁朵双手捧着安安失落的小脸,心疼成一团……偏偏这个时刻的她,嘴笨如猪,说不出只言片语来安慰受伤的小包子。她生的孩子太聪明了,根本不可能被轻易忽悠过去。
这时,门铃响了。
柳特助拎着几个印着logo的食品袋子和护士一同走了进来。
顾繁朵吩咐柳特助将其中一份送去给卧室里的寒子时,便领着安安去了餐厅。
套房内,餐厅和厨房中间用一道圆拱门联通,两边则用摆放着各类古董文物的书架墙隔断,墙上爬着翠绿翠绿的绿萝,生机蓬勃,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厨房宽敞明亮,光可鉴人,毫无烟火气味,漂亮如样板房照片。也是,哪有人舍得在这里做饭,烟熏火燎的,文物可是精贵的玩意儿。
安安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张着一双漂亮杏眸,透过书架的空隙,一眨不眨地看着背对着他的顾繁朵站在流理台前,等水壶里的水开。
水汩汩沸腾,自动断电了许久,顾繁朵才猛地颤了下,回过神来,忙拿起水壶,冲了板蓝根。她低着头,静了一分钟。这才收敛好了情绪,噙着浅浅的微笑,走回餐厅,将水杯“叮”地一声,放到安安面前,打趣道:“来,顾以安先生,你的蓝山咖啡。请用!”
安安才不配合顾繁朵呢。他皱了皱鼻子,“切!当我是你啊!”
是了,顾繁朵便是被父母骗了好多年的笨小孩。
每次感冒,妈妈都说,“来,喝杯蓝山,分分钟退烧。”
直到上了初中,顾繁朵才知道蓝山是传说中的板蓝根的洋名儿……
“是啊,是啊,我们安安最聪明了。”顾繁朵也坐了下来、她搅动着杯中深茶色的感冒冲剂,加速冷却。
“朵朵,你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安安真是看不下去了,他蹬蹬蹬冲进厨房,取了一只吸管,又用大的汤碗盛了半碗冷水,端了过来。
顾繁朵便眼睁睁看着安安将水杯放入碗中,吸管插.入杯中,咕咕地小口小口啜着。
餐厅头顶的枝形吊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为小家伙精致漂亮的小脸镀上一层动人的光泽。他垂着卷长的睫毛,半遮住乌黑的眼眸,鼓着腮帮子,乖巧地喝“蓝山”,是那么让人心疼。
顾繁朵抬手,捂住阵阵发酸的鼻子,忽然抬头,使劲瞪大了眼,看着头顶重重晕开的灯光。
“朵朵,你看,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你。不是他不要我们,是咱们不稀罕他!你不是说我上次做的香橙咕噜肉特别好吃吗?我明天中午给你做,好不好?后天周一哦,我明晚给你做红豆牛奶西米露带去当下午茶,好不好?还是你想吃巧克力布丁?”
刷地,两行泪如小溪在顾繁朵脸上蜿蜒开来……非常形象的宽面条泪。
安安推开喝光光的水杯,拿掉顾繁朵捂着脸的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潸然而下的泪珠。
眼泪越擦越多,安安的眼眶也红了。
他咬着小嘴唇,使劲瞪大眼,因为这样可以控制住眼泪不掉下来。
“顾以安,抱歉,这一次,我不会追求顾繁朵了。”
从刚刚听到,这一句话便在顾繁朵脑海里无限循环。
所以,当她看着安安落寞地收敛自己在寒子时面前的孩子性情,又变成无所不能的小大人模样,她瞬间就崩溃了。
“安安,是妈妈没用……”
顾繁朵趴在桌子上,呜呜哽咽。她到底丢脸地在孩子面前,低低哭泣,失了态。
她隐忍了六年的泪水,都因为寒子时的这句话而全然溃堤。再也控制不住了。
安安吸了吸鼻子,从椅子上蹭下来,抱住忽然趴在餐桌上哽咽的顾繁朵,小小的脑袋蹭着顾繁朵的肩窝,一下一下地拍打她颤抖的后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就像在安安很小很小的时候,顾繁朵也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寒子时一面拄着拐杖,将全身力量交付给柳特助,这才勉强走到卧室门口,拉来了门。
开放式的房间布局,令他一眼便看到餐厅里的画面。
柳特助垂眸,不忍心看这对可怜的母子,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了。他心想:明明互相深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呢?情况反而更加糟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子时收回目光,表情清冷如高山上的雪。终年不化。
“关门。”
柳特助照着寒子时的吩咐,将卧室的门重新带上。
寒子时坐回床上,目光深深幽幽地盯着他那条断腿。
半晌之后,凝声吩咐:
“柳辉,三个月后,我正式复职。你通知石总和薛总,在我受伤的这段时间,尽快接手顾繁朵手头的工作。”
“寒少,您的意思是?”
柳特助咽了口口水。像一颗石头投入湖中,涟漪一圈圈扩大般,他的不安也一圈圈扩大。
“架空顾繁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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