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丢给我,”静妃替姐姐解释道,“那不是婠婠年纪小,不宜舟车劳顿,怕累着,才没带走。”
“你呀。”太后摇头道,“你们姐妹两个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半点也不像?她心肠太狠,你就心肠太软,当年要不是她把你推到湖里,你也不会委屈到老三府里做妾室。”
静妃吓了一跳,急促道:“能在潜邸里伺候皇上,是我的福气。”
“那时候你又知道他能做皇上?八字都没一撇,连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都没谱。”太后对静妃印象极佳,真心为她不平,“唉,不过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你真是好孩子。我在宫里几十年,谁心口如一,谁心口不一,自然看得出来。你不是只嘴上为她说好话,而是真的没因此不顾姐妹情。我呀,喜欢你这样心地仁厚的孩子,可是也觉得你傻。”
太后几番长篇大论,楚婠听得半懂不懂,不过话中意指她娘不好,总还是体会得出。
她年纪小难免思虑不周,适才只顾伤心,不经意间给亲娘在祖母面前告了一状,这时却又听不得人家说母亲不是,出言袒护道:“我娘……我娘才不坏。”
太后闻言一怔,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当着楚婠的面议论她娘。且不论乔氏有什么错处,到底是楚婠的生母,若是因此在她心中留下母亲是恶人的印象,将来相处起来难免诸多矛盾,那岂不是乱上添乱。
如今唯有寄望小孩子记性短,很快便能将先前的对话忘掉,不会久记心中。
可眼下——
楚婠气鼓鼓地从太后怀里钻出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半张榻,一头扎进坐在榻桌另一边的静妃怀里。
她起先只留个小屁股撅在外面,又因为在静妃怀里一蹭一蹭地试图寻找安慰,所以小屁股随着动作扭来扭去,活像个顾头不顾尾的小狗崽。
“呦,咱们婠婠还会生气呐。”
楚婠是个特别软和乖巧的孩子,大多时候脸上都甜甜带笑,就是婴儿时期也很少哭闹。
太后因此格外偏疼她。
可有时候真心疼爱一个人,难免怕她吃苦受罪。以楚婠的身份,能明着欺负她的人不多,但暗地里使软刀子让人防不胜防,受伤更重。太后就总觉得楚婠应该强横些,若能跟那个刁蛮得令人头疼的外孙女贺遥中和一下就好了。
因而见她发脾气,太后不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高兴,耐心地找理由哄楚婠道:“婠婠,祖母说你娘,就像你姨母说你时一样,是为了教你道理,为你好。”
楚婠人小好糊弄,并没有发觉当面教训与背后说人不同,慢悠悠地扭头看向太后。
她圆圆的双眼里满是懵懂,小小的圆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可怜又可爱。
太后拍两下手又张开:“过来,让祖母抱抱,你娘出门在外,见不着不怕,还有祖母和姨母疼你。”
对于单纯不识人心的小孩子来说,旁人的恶意他们未必能觉察到,但是若有人释放善意,他们则接收得最快最直接。
楚婠连想都没有想,几乎立刻张开小手,扑回祖母怀中,还不忘奶声奶气地撒娇:“婠婠也疼祖母。”
说到底,楚婠仍是个小孩子,有亲人疼着哄着,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夜,翌日早上起来,早把昨天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精力十足地缠楚曜带她下船去玩。
楚曜抱她过船,接上无双,一手牵着一个去了观前街。
所谓观前街,就是玄妙观前一条街,道观里善男信女终日不绝,观前大街自然也人来人往,热闹不凡,许多摊贩、商家都看中这点,在此摆摊开店。
有楚曜跟着,无双与楚婠自是逛得尽兴,想要什么,只需呶呶小嘴、挥挥小手,立刻有他慷慨付账。
两个小家伙喜好一致,最爱的都是零嘴儿。一个拎着一袋粽子糖,一个抱着一盒鲜肉月饼,眉开眼笑地自己吃一口,十分默契地互相喂一口,再齐齐举高小手让金主楚曜尝一尝。
行至道观前,楚婠被一名跪在广场中央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少女年约十一二岁,容貌娟秀,身上的衣裳虽打了补丁,但浆洗得十分干净。她身前铺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楚婠未开蒙,不识字,看不懂。她小声问无双:“这位姐姐,是在做什么呢?”
无双解释给她听:“她说,她名叫齐兰,爹爹急病去世,办了丧事后不光再无余钱,还欠了债。家里还有个七岁大的弟弟等着吃饭,所以想卖身为奴,赚钱养弟弟。”
“喔,钱就是哥哥刚才用的银子吗?”
楚婠生在王府长在皇宫,想要什么从来只要一开口便有人送到跟前。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从摊贩手里拿东西吃叫做“买”,需得付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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