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夫妻,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皇帝摇了摇头,把茶放到榻畔的小几上,语气依然温和,目光却锐利起来,“自我践祚已是二十有一年,原以为往事俱远,却不料,竟是暗流汹涌!”
苏皇后心道“来了”,正要打点精神,迎接皇帝的雷霆大怒,但话才到嘴边,忽然觉得不对,不禁愣住!
帝后单独夜谈的光景,西福宫中,崔妃正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说什么?!”
底下跪着的小内侍一脸喜气洋洋:“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醒了!院正说,陛下已无大碍!”
——谁都知道显嘉帝宠长子,之前太子地位不稳,就是因为皇帝一直没出声,后来更是索性病危,自顾不暇,自然没功夫替太子出头。
如今显嘉帝好了,任谁也会觉得,崔妃母子苦尽甘来,可不是大喜么?
所以即使宫禁要求庄重肃穆,喜怒皆不形于色,小内侍还是一脸的喜出望外,那讨赏的想法更是毫无掩饰——崔妃是宫中老资格了,遇见好事时打赏起来也是很大方的。
“这确实是喜事!”只是小内侍哪里知道,他要是早来个一步,崔妃这会兴许会欢喜得跳起来,对报喜的他自也不会吝啬,可现在?
崔妃刚刚跟人敲定弄死显嘉帝呢好不好?!
这会来说皇帝醒了——想想苏皇后,作为原配发妻,无论出身、手段、见识以及与皇帝的情份,哪样不在崔妃之上?饶是如此,对显嘉帝也是忌惮万分!
何况崔妃?
她之所以敢下定决心弑君,除了认为盟友手眼通天外,最大的缘故就是,显嘉帝当时情况非常不好!
如今皇帝好了,崔妃想到自己的安排,顿时如坐针毡!
哪还顾得上给小内侍发赏钱?几乎是强撑着敷衍了几句,就寻个借口打发他退下,再遣散余人——等殿里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崔妃整个人都跟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地!
显嘉帝就是再宠爱太子,一旦知道太子的生母有意谋害自己,还会再支持太子登基吗?不废了太子就不错了!
不,应该说肯定会废太子!
毕竟苏皇后跟代国长公主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崔妃想到这儿,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苦命?
“好在那些人也有所求,且之前为了取信于我,也把他们的软肋告诉了我。”崔妃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即使他们此行失了手,也未必会招供出我,不定反而会咬皇后与代国一口?何况陛下才醒来,宣明宫内外之人被惊动,不定乱七八糟的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呢?”
虽然说皇帝醒来后,关于皇帝的安危肯定又要上个程度,那些人恐怕就找不到机会下手了——不过崔妃现在只求自己弑君的盘算不要泄露出去,皇帝死不死倒无所谓了!
尤其显嘉帝虽然对她这个妃子不怎么在意,对太子却十分上心,只要皇帝不知道她做过的事情,皇帝好好儿的,对太子只有好处。
如此盘算着,崔妃才略松口气。
只是这晚她怀着惶恐辗转反侧到丑末寅初时,忽然发现帐外站着一道人影!
崔妃吓得险些失声惊呼——但下一刻,那人平淡一句让她恨不得晕过去:“娘娘,宫女眉绿皆已招供,奉陛下命,请娘娘上路!”
眉绿正是之前与崔妃合谋的年长宫女!
“陛……陛下……”崔妃蜷缩在榻上,哆哆嗦嗦的想说什么,只是来人却没有听她求饶或辩解的意思,道明来意后,直接挑帘入帐,抖袖取出一枚黄豆大小的药丸,强行掰开崔妃的嘴,硬塞了进去!
这药丸才下肚,崔妃只觉得犹如穿肠破腹,疼痛万分!
只是那人很有经验,立刻卸了她下巴,以防呼喊出声惊动了外间陪夜的宫人,又按住她手脚不使挣扎出动静。
半晌后,察觉到崔妃已经不动了,那人才松开她,又认真观察了会,确认她已没了气息,方将颔骨装了回去。接下来他将现场整理了一下,做出崔妃夜半病发、不及呼叫宫人就病逝的模样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疏漏,这才转身离开。
如今虽然已经是秋末冬初,但帝都还没有很冷,寝殿的窗总有开着的,半开的窗为来人来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他悄然消失在夜幕中后,沉睡中的西福宫上下依然安静从容,甚至还带着知晓显嘉帝醒转后喜悦的余韵,竟无人知道主位已逝。
而此刻,宣明宫的寝殿内,太子正在拼命磕头:“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
太子平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他衣裳凌乱,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生生碰出了一团血渍——但上首的显嘉帝寒着脸,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够了!”
冷眼看着长子哀求良久,皇帝终于发话,“崔氏是你生母,她做出弑君之事来,朕信你无辜,你以为其他人会信?!不速速处置了她,将事情压下去,你可知道:这对你、对整个东宫意味着什么?!”
说到末了一句,皇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孩儿愿以储君之位,换取母妃一线生机……”太子闻言,膝行几步抱住显嘉帝的腿,话没说完却被显嘉帝一脚踹倒:“孽障!朕呕心沥血栽培你这些年,如今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母妃,你竟要……你……”
皇帝这大半年来固然是装病,但他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好,今儿个醒来后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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