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鸾应声去了,她又凑上去,去察那人脸上的伤,那额角处的淤青与擦痕,应是头着地之时,在地上摔磨的吧。习武之人,防护的第一要招,就是在倒地之时,需得将头护好。这该是如何的打斗,才将他伤成这样。
看得一阵心紧,就觉得外头那啪啪的掌嘴声……太欠揍,看她怎么去收拾这群鸾卫小子。
“别打了,听得心烦。滚远些,去告诉邢天扬,让他提头来见我!”
那亲兵唯唯诺诺,如获大赦,又跟车轱辘似的爬起来,去请统领大人去了。
马厩里只剩下她二人。夜云熙叹口气,看着那浑浑噩噩之人,他那般古板执拗,此番被鸾卫折辱,也不知会不会怨恨她。一阵心软,不由得又倾身过去,朝那黝黑的面皮上,轻轻吹些气,像对待一个磕碰着了的小孩儿。
突然觉得衣裙角边处,有些动静,低头一看,不觉莞尔。原来那人的手,也不知何时抓了她一角裙裾。她伸手去理,却被那人越发使力,死死抓住,大手骨节凸出。
“不要走……”那声音,哑得只剩些气声,全无往日倔强冷硬,尽是软软的央求,莫不是怕她走了,还要被欺负?
“等下医官就来。”夜云熙便笑了起来,这属牛的犟人,也有服软求人的时刻?
“不要走……”裙边那手,依旧死抓着不松,还有些微微颤抖,好像是,真的很怕她走。
“我等下就去鸾卫营清查这事情,他们不会再为难你。”
“不要走……”还是这几个字,还努力睁了眼皮来看她。
“好了,好了,我不走。”夜云熙看得不忍,叠声哄他。原来还是改不了这牛脾气,求个人,都求得这么犟。
那人仍是抬了眼皮看着她,那眼神,明显是……不相信她,以为她是在诓他。她虽说声名狼藉,可几时在他心里,竟也变成了这样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是了,貌似曾说过许他前程的,可现在都许到马棚里来了,也难怪不信她了。
一时间,她也来了脾气,夜云熙此生,最恨出尔反尔之人,也最忌别人说她不讲信义。虽然于她而言,信义是个时有时无,因人而异,看人下菜的东西。但并不妨碍她此刻豪气上涌,提了音量说道:
“我说了不走,自是留下来陪着你,我今夜……就住在马场了。”
那人嘴角这才挂起一丝笑意,松了手上的劲。可那丝笑意,怎么像那……草原上的狐狸。
第一卷 相见欢 第三十二章木樨镇之夜
木樨镇的夜,不似十里之外的繁华帝都,无丝竹喧嚣,无觥筹交错。只有灯烛窗影,映着雪地微光,清冷而静谧。间或几声马儿嘶鸣,越显郊野寂旷。
夜云熙抱着暖手炉子,端坐在椅子上,脚上还踩了一个暖炉子。她仍觉得冷,这马场里的房屋简陋,寒气就像从这四面八方的墙缝地底,阴嗖嗖地渗出来。青鸾将这里所有的暖炉子全收了过来,烤得整个屋子里有些闷了,她还是手脚冰冷,暖和不过来,这两次凉水浸泡折腾,果然是伤及元气根本了。
在她面前,垂首站立的刑天扬,却是额角冒汗,那汗水,一滴滴凝成珠,只差往下掉了。
这位统领大人刚才一进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描述,将犯事诸人的处置办法细细交代。此乃军营中一群架斗殴,欺负新人的恶性事件,主谋者逐出鸾卫营,起哄者罚去厨房做杂役伙夫,受伤者给以安抚补偿,听起来合情合理合规矩。
可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平心静气地看着他,听他说,不喜不怒,就将他满头的汗给看出来了。
“邢天扬,我问你,这件事情,你是何时知晓的?”终于,夜云熙开口问他。
这声清冷的问话一出,邢天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若事前便知,明知而不制止,那就是纵容。若事后才知,亡羊才补牢,那就是治军不严,管束不力。怎么着,他也难逃其咎。
夜云熙本以为,他要辩解几句,至少,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到最低,哪知这七尺男儿跪在地上,说的竟是:
“回殿下,这件事情,其实不是鸾卫们的错,也不是卑职疏于管束,而根本就是,卑职示意他们……这样做的。”
“为什么?”夜云熙听得糊涂,脱口反问,惊讶于他的坦率与直接。
“为平众怒。”邢天扬简单回答。
“呵,真是奇了,他怎么惹你们了?”她的统领大人说出的理由,竟与那亲兵小厮的胡话一样,夜云熙便听得有些抽气,这群鸾卫小子,未免太骄宠了。
“冬月十五入营以来,整个鸾卫营,皆打不过他,众人心里有些窝火。腊八节过后,他从宫中回来,营里便有些不屑。后来那几日,他好像是感了风寒,一个人躲在营房中休养,有人听见他睡梦中呓语,叫的是……公主,营中就起了些愤愤之意,等他稍微有些起色,卑职就让继续比试,本是想着公平较量的,哪知,他竟不还手,任由被打成这样。”
邢天扬低着头,一五一十道来,又道出了些她意想不到的原委。这木头感风寒,应是那夜陪她在冰池子里浸泡的缘故,睡梦中……叫她,莫不是觉得她欠了他?这倒也讲得通——这件事上,她确实有些不太厚道。可打不还手,就不知是哪根倔筋又犯了。
里间,鸾卫营医官正在给他查验诊断,该正骨的正骨,该搽药的搽药,该开方子的开方子,该配药熬煮的配药熬煮,夜云熙朝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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