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只道他累了,也在他身边坐下。
“师兄太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子衿抬头望着星空道。
“没有的事。你看,我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霏霜挤出一丝笑容,尽管她如今满脸血污,笑起来很是瘆人。
子衿苦笑。
他就这么仰头看着星星:“你不是常说我擅长讲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嗯。”霏霜看着那张洒满星光的脸,虽然沾着血和泥,却一点儿也不恐怖。
“从前有一户大姓,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更难得的是,家里的老爷重情重义,虽然顺着老夫人的意思纳了许多妾,却最爱他的原配夫人。”
霏霜把头倚在他肩膀上认真听,好似他就是那个重情重义的老爷。
“可惜的是,这位夫人却没那么忠贞,与府中fēng_liú潇洒的掌事混到一起,后来怀了那人的孩子,却谎称是这位老爷的。”
霏霜嘟囔道:“这人该死。”
子衿接着道:“这位掌事是极富心计之辈。孩子出生后,他偷偷将那孩子换成别家的孩子,而后溺死,嫁祸给那位老爷的妾侍们,老爷一怒之下将这些妾侍逐散,从此独宠他的夫人。”
霏霜揪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问道:“那个掌事是不是做的反过来了?他该引老爷把夫人逐出去才对啊,这样他们便能一起了。”
子衿不理她,自顾自说下去:“后来,那名掌事将他的孩子带回紫金山上的一座名楼,一住就是二十年……”
霏霜像被棒槌敲中了脑袋,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没错,那个孩子就是我。那名掌事,就是我们的师父。”
霏霜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不是问他为什么反过来做吗?他从二十年前就想着谋夺恭王的琅琊,嫁祸妾侍不外乎为了让恭王再无所出,为了让他的儿子,我,成为唯一的遗脉!恭王、我娘,王家,甚至我,都不过是他的棋子!”
霏霜突然觉得月夜下的那张脸扭曲起来。
子衿摇着头,笑得凄凉:“可惜啊,师父他老人家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
那场滴血认亲的情景映入霏霜脑海。
“我娘骗了他,我娘把他也算进去了。她不过想借他的手除掉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妾侍,好让她的男人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一人!师父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栽到我娘手里。”
霏霜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慌乱地追问他:“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没杀他。不过气了他两回。一回是让师姐和司马家的人私奔了去,另一回是告诉他我到底是谁。不过也多亏两位师兄长期不懈地给他下药,否则他也难去得那么快。”
霏霜捂住嘴巴,胃里翻滚不安,有些要呕出来的冲动。
那是养育了他们十多年的师父啊!
“你不必同情他。杜康师兄就是他亲手推下山崖的。那时你还小,只见着站在旁边放风的师姐师兄们,没见着他。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斩断杜康师兄的四肢,分散了抛下山去。”
霏霜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司马家的奸细!而谈燕楼是曹魏的老巢!”
原来当年魏元帝曹奂为保族中安宁,不得不对武帝言听计从,由此保得族人善终。却不知其三子曹弼志向远大,暗中联络曹家旧部成立了“望梅社”。
曹弼极其聪明,他将望梅社分作地上地下两层,他自个儿统领地上一层,将各家世族的同盟还有他自个儿的后人都转入地下一层。后来地上那层自是败露,他随之殉社。却也因此麻痹了武帝,从而保得了地下那层的延续,后来便成了紫金山上的谈燕楼。
谈燕楼明着以书法鉴字闻名于世,其实就像午衡常用藏字法作书那般,各地暗党也以阴阳文相互串联,数十年下来已然成为司马王朝的头等大患。
子衿既是司马家的血脉,自然免不了要给谈燕楼致命一击。
他一面利用谈燕楼夺得琅琊王之位,一面利用朝廷清洗谈燕楼的势力。恭王妃和师父自诩算无遗策,殊不料他们早被子衿算得永不翻身。
霏霜含着泪,闭起眼,她甚至不敢再看眼前这人多一眼,他实在太可怕。
她已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瞒着我的,一辈子瞒着我的!”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不像我爹,我不想像他那样被人当成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的血从他的掌心汨汨往下淌着,霏霜有种错觉,那里不止他一个人的血在淌着。
他站起身来,目光投向那座夜幕里尚有几丝灯火的城池:“我要回去,我要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谁也夺不走!”
霏霜叫道:“你疯了,王家的人要杀了你!”
“他们想杀的不是我!”子衿的眸里闪着冰冷的光,“琅琊的皇族我早就杀得干干净净,只剩我一个,他们不从也得从!”
他已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们真正要杀的她,是那个知道他篡位秘密的她。
“师妹,你跟小虎走吧。从此不要踏入琅琊半步。”
霏霜回头看去,小虎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就像他向来爱这般做的那样。
子衿一点点地往夜幕里隐去。
她想叫住他,却不知怎地没了开口的勇气。
空气里回荡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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