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萧家的人大体都明白了,那玉嘉公主为什么要揪住墨九不放。萧乾明里暗里维护墨九的事,萧家上下无不知情,这事肯定会有外传,玉嘉听入耳里,哪里能容得了她?
这分明是妇人的别扭争宠哩?
老夫人经的事儿多,可也从未碰见过这般当街争宠的妇人。可玉嘉公主被皇帝惯着,本人性子又烈性,做事向来直接,她有这样的行为,倒也不奇怪。萧府众人甚至以为,那个叫“余弄”的丫头,不过是玉嘉公主编出来拦路的理由,她的目的不过是“愚弄”一下墨九。
可不管怎么说,墨九是萧家大少夫人。
打她的脸,就是打萧家的脸。
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萧家若不护她,不等于被活活羞辱?
老夫人眉头皱着,正要阻止,蓝姑姑就惊慌失措的冲了上来。
“不好了!出事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她急吼吼的喊着,手上捏着一张染得通红的白帕子,帕上红梅点点,皱皱巴巴,像是被人咬破了,她颤着双手递上来,声音都在抖,“老夫人,大少夫人发羊癫疯……把,把舌头都咬破了……得,得快些回去,找大夫瞧瞧啊。”
老夫人看那帕子,面色一变。
众人吸口气,窃窃着,也惊乱起来。
可老夫人还未答,萧乾便已抢先一步,“祖母,孙儿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人已离得远了,那步履再不像先前那般镇定。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尴尬的咳嗽一声,又看向似笑非笑的玉嘉公主,镇定地解释道:“六郎医术尚可,府里大小诊事,都他在张罗。公主殿下,您有事,先去忙吧,等墨氏病愈,老身亲自领她来,向公主赔罪。”
玉嘉公主敛去唇边的冷笑,回眸望向老夫人,“无妨,本宫的事也不急。再说,大少夫人病着,本宫又不巧碰见了,怎么也得知晓安危,方能放心离去。毕竟将来是妯娌,我若冷漠抽身,往后可怎样相处?”
一般妇人未出嫁前,都不好意思这么说。
可玉嘉与萧乾的婚事,只停在嘴上,赐婚的圣旨未下,两家也未走六礼,她已把自己当成萧家人,确实让人唏嘘——这公主果然如传闻一般,女儿身,男儿行,是个洒脱豁达,英气逼人的女子。
老夫人尴尬着,玉嘉公主已由宫女扶着坐回玉辇,一手托着香腮,一边半眯了眸子,似在静静等待这一场戏唱完。
公主坐在辇上,萧家人却不敢坐,也不能自去,只得僵硬地立在路中间,带着一堆行李和家小,尴尬的等待。
这样的情形,路上猜测纷纷。
而萧府上下,除了几个不晓事的妇人,大多人已对这玉嘉公主生了恼意。她这样的做法,看上去虽然只是妇人间的争风吃醋,可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以公主之尊压人一头,给初入临安的萧家一个下马威?
乔迁乃是一个家族的头等大事,讲究吉利。
这样还未入家门就被堵了,自然大不吉。
一时间,萧家人觉得,不仅谢忱……整个临安城都在笑话他们。
萧家数代功勋又如何?萧运长被敕封为国公又如何?一个并不曾为国付出任何的公主,只因身上流着一抹皇室血脉,就可以凌驾在为南荣建功立业、祖上数代惨死于沙场的萧家头上。
萧运长握紧拳头,深深吸一口气,方才将冷却的血液回暖。
“来人,把萧家从楚州带来的梨觞,为公主献上一壶。”
——
此处是热闹的街市,遇到这样的事,人影重重,萧乾从马车前方挤到墨九位于车队后方的马车边时,一张清冷的脸上,阴气沉沉,像暗夜来临前天空的颜色,他不看任何人,整个世界也都不曾在他眼中留下半分剪影。
他看车外的玫儿,“嫂嫂如何了?”
玫儿肩膀一抖,低头不敢看他的脸,“不,不太好。玫,玫儿也不懂。萧使君上去,给主子瞅瞅罢。”
萧乾脸色一沉。
开始听夏青说墨九羊癫疯,他是半点都不信的。后来看蓝姑姑拿着带血的帕子过来哭嚎,他也只是半信半疑,可这会看玫儿吓得身子都在打颤,却是有些相信了。
他不管马车周围有多少人观看,急急挑了帘子就上车。
“扑”一声,车帘再次落下。
马车外围观的人群被隔绝在外。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期待的看热闹。
马车里萧乾冷清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抓狂。
“你还吃得下?”
“嘘……”墨九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舔了舔手指,放下手上正在剥的一个白灼虾,朝萧乾伸手,“帕子拿来,我擦擦嘴巴,我的那张给蓝姑姑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萧乾突然很想掐死她,“墨、九。”
看他目光里的恼怒,墨九很淡定,“帕、子。”
萧乾望一眼马车顶,慢慢掏出洁白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墨九接过来,随意地抹了抹嘴巴,又递还给他,“乖。一会拿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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