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子拉过阿茶的手臂,男孩的小臂上,还残留着狗爪抓伤的痕迹。
“可他不该这么做”阿茶咬牙道,“他受了太后指使太后老早就瞧着师哥不顺眼了,除不掉师父,就想除掉师哥”
“是,你也知道是太后指使,”泉子笑了笑,“太后的意思,谁敢违背,就算太后让阿莼毒杀师父,咱们哥几个,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阿茶把那排雪白的牙齿咬得更紧了,藏在薄衫下的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强力忍耐什么。
“所以阿茶,你别管这事儿了,明白么?太后暂且不提,你不要和你莼哥哥作对,他不会动你的,就算念在从前的情分上,他也不会动你。”
阿茶像是嗓子卡着了,半晌,才艰难道:“师哥放心。这事儿,我自己有分寸。”
他起身告辞,一声不响从莲子旁边走过去。
莲子还在拧着他的螺丝钉,但他抬着头,眼睛一直看着阿茶,看那孩子从小院儿出去,一直到单薄的背影瞧不见为止。
“师哥不该这么做。”莲子突然说。
泉子一愣:“什么?”
“师哥这是逼着阿茶和阿莼决裂。”莲子抬头看看他,“阿茶入宫前,只有阿莼这一个亲人。”
泉子冷笑了一声:“我有么?我不是劝他别和阿莼翻脸么?”
“师哥心里明白,你越是这么说,阿茶就越不会安心。”
泉子不再理莲子,他翻了个身,懒懒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可是受害者,不去追究已经是高姿态了。”
莲子弯下腰,拾起那个拆了一多半的大吊车,看了半晌,才道:“师哥早就知道,那个干酪罐子有毒,是吧?”
他没听见泉子的声音。
“小枕头稀里糊涂,师哥却心细如发,早发现罐子被人动了手脚。可是师哥没张扬,一直等到阮尚仪过来,才故意拿出那罐子。师哥知道阿茶在这宫里行无定踪,只有阮尚仪的哨子找得来他,师哥就是想让阿茶亲眼看见你中毒……”
“你说得没错,不过,那又如何?”泉子淡淡地说,“阿莼指使虎宝儿投毒,这总不是假的。”
莲子闷头拧了两个螺丝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师哥又何必拿自己做牺牲,让阿茶为难、逼着他做选择?”
泉子哼了一声:“现在不让他为难,往后等他想为难了,咱们也死绝了。”
“……”
“太后那些人,又算什么东西?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这宫里我真正忌惮的只有阿茶,此刻不早下决心搞定他,别说师兄弟情谊留不住,到时候,反而为其所害。事态如果不严重,便不足以让阿茶和阿莼翻脸。阿茶立场动摇不定,最后大家都得跟着倒霉。”
莲子低着头,边拧螺丝钉,边不动声色地说:“这就是师父临走交代师哥的事么?”
泉子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莲子,却说:“只要阿茶做出明确选择,接下来,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莲子看着摊了一地的零件,忽然低声道:“如果是阿莼,阿茶他下不了手的。”
“我再怎么卑鄙,也不会让阿茶下手。”泉子停了片刻,望了望蓝天,“到时候,自然是我来。”
莲子猛然抬起头来
“师哥……”
“至于你啊,莲子,你是高人,就安心玩你的去吧。”泉子冷冷道,“但是不要指望这世上的事儿,全都像你手里的玩具一样,清清楚楚,简简单单。”
莲子不再说话,小院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泉子躺在床上,他能透过开着的窗子,看见院子里,金色阳光照在对面的老榆树上,生满嫩芽的老树,此刻重新恢复生机,绿意盎然,树冠顶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那上面没有一丝云,像蓝汪汪的无边大海。不知是谁家的一群白鸽飞过去,鸽哨声尖利刺耳……
泉子觉得,那些白鸽和五哥哥养的那些鸽子,也许是同一群。
只不过,这些白鸽还在,五哥哥却再也见不到了。
泉子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的事。
当年父亲下狱,他和兄弟们被关押在黑暗的牢里,泉子那时候太小,弄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见不到母亲,也见不到乳母。
那段时间,他自动催眠,让自己一直睡,醒过来的时候非常少,好像这样,就能趁着睡梦回到那座大宅子里,他们薛家那座气派的深宅大院,回到那个人人都在的家中。
但是某日,他却突然从沉沉睡梦里醒过来,因为牢里竟然来了一群人。
泉子不认识这群人,他们之间的交谈他也完全听不懂,他才五岁,那些字眼对他而言理解起来太困难了。
但是,他从那群人里,瞥见了一个少年。
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宦官。少年的面前,站着一个生着黑胡子的大个子,泉子回头看看,父亲正在和那个黑胡子激烈争吵,泉子从来没见过父亲那么愤怒,他骂得声嘶力竭,脸也全然不像平常那么冷峻,是涨得通红,几近发紫。
“这么说,这群家伙都是坏蛋了?”泉子想,这时候他突然发现,牢门竟然打开着。
泉子用力挣脱抱着他的哥哥的臂膀,蹒跚着从牢里走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不响了,泉子还太小,别人手上腿上都套着锁链,只有他没有,因为他太小了,完全没有危险性。
泉子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把面前每个人都扫了一遍,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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