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出事了(之五)
王家坪的早晨,一直回荡着支书王学方婆娘罗秀英的叫骂声。
早起的人们,大多是冲着这种惊悚和好奇而来的。他们三三两两来到罗秀英的晒谷坪里,表现出一脸的愤怒和同情。然而,留下来的却多是些娃儿们。
确实是死了一大堆的鸡,差不多有十五六只,都硬梆梆的。
罗秀英一边骂,一边在晒谷坪里忙活着。她要处理那一大堆死鸡。不可能把它们埋了,死鸡扒了毛,熏上半年,还是可以入口的。
罗秀英的儿子王连东已经闭嘴了,他原先还是在帮着娘一起骂,但骂了几句,尽是些“日”字,也没有什么新的措辞,不像娘那样,骂得有根有据,有因有果,情节起伏,跌宕不堪,很能吸引别人的耳根子。王连东就闭嘴了。
王连东帮着他娘烧开水,端开水,是个很不错的下手。
人们看见罗秀英一边把那堆死鸡往脚盆里泡开水,一边不时地撸着鼻子甩鼻涕。骂声还是不停,有些断断续续,里面充满了气愤和诅咒。
大女儿王茶花也出来了,她翻着嘴,流着口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企图要去捉鸡。被罗秀英吼了一声。接着,罗秀英又冲着王茶花,借题发挥地骂道:“那个死鬼,昨晚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家里的鸡,都死光了,你还不去找一找你那个该死的爹!”
既是诅咒,又是命令。
罗秀英的气,一下子发到了王学方和大女儿王茶花身上。
王学方从卫生保健员黑马屋里爬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黑马说:“支书呀,好像你屋里出事了。”
王学方摸了摸裹满纱布的头,似乎不是很痛。于是就说:“出什么事了?”
黑马说:“好像你屋里的鸡,全被人毒死了。刚才,秀英婶一直在骂呢,你没听到?”
王学方说:“我自己都快晕死了,听得个卵见!”
支书毕竟是支书,他马上振着起精神,都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还殃及到了屋里的鸡!日他妈妈的!
王学方披着衣,举着满脑壳纱布,从黑马屋里出门了。那模样,像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王学方刚走到自己屋脚下面,就被他那个苕苕女王茶花给发觉了。王茶花一脸的兴奋,一边拍手掌,一边乐呵呵地笑,俨如来了个救星一般。
晒谷坪里的那一帮看热闹的,这时也看到了王学方,走路虽然还披着衣,但脑壳上缠着一圈白纱布,支书王学方平时的那股威风,现在看起来,就有些扫地了。仔细地想一想,和电视里的日本浪人差不多。
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吃惊了。这里死了一大堆鸡,那里脑壳上缠着纱布,这王学方家怎么了?
罗秀英正在哼哼骂骂地扒鸡毛,一看王学方这个样子上来了,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蹿了出来。
罗秀英抓起一只死鸡的双脚,像举起了一颗手榴弹,对着王学方就是一家伙。
鸡脖子有点软,但鸡身子却很硬。那只飞出去的死鸡,正好砸在了王学方的脑壳上,和根娃甩过去的那块石头,基本上是一样地准确。
刚刚有些清醒的王学方,一下子又被打晕了。他摸了摸脑袋,把衣服一甩,冲了过来。
罗秀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砸过去一只鸡,她应该砸过去一块石头的。但现在看到王学方气冲冲地扑过来了,自卫的本能,一下子提醒了她罗秀英。罗秀英迅速抓起脚盆里一只泡了开水的死鸡,站了起来。
在离脚盆不到一米的地方,王学方将罗秀英擂倒在地了。
王学方的拳头,像下雨一样,全部落在罗秀英的背梁上。
罗秀英也红眼了,她一改过去的贪生怕死相,抓起手里那只还没褪毛的死鸡,一阵乱打。
水淋淋的鸡毛,贴得王学方满身都是。
哭声是从苕苕女王茶花那里开始的。王茶花受了惊,张着满是口水的大嘴巴,一阵尖叫。
王连东也哭了。
王连东跑过去,抱着爹王学方的那个拳头,使劲地哭叫着:“爹——”
王学方的那只手,像被甲鱼咬着了,提也提不起,动也动不了。
可是,罗秀英却表现得非常顽强和勇敢,她像发了疯似的,捏着那只淋漉漉的死鸡,一个劲地乱打,看那个柔软软的鸡头和硬梆梆的鸡身,有点像玩双节棍。
王学方企图发挥他另一只手的作用,刚刚举起来,却被看热闹的人给抓住了。
支书王学方有点动弹不得。
罗秀英手里的鸡,这时也被人给撸走了。但是,罗秀英却抓住了黑马给王学方缠的那块白纱布。紧紧的,死死的。这就等于抓住了王学方的“牛鼻子”。
伤口显然还没有好,罗秀英把手一牵,王学方的嘴巴就歪了一下。看来,真的抓到关键点了。
劝架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把支书王学方扶进了中堂。
罗秀英跺着脚,在那里跳起来哭喊。
罗秀英脖子上的肉瘤,满是凄凄惨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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