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不要铺张,可一向没有主意和隐形人儿似得母亲这次非常坚决。非要把家里养来准备过年的两头大肥猪杀了。最后还是奶奶出马,好说歹说才换成杀一头,留一头。
旧社会普遍生活水平不高。娶媳妇杀头肥猪做席面那可是很丰盛的。许多人家往往要卖掉一些肉,卖不掉的自己还要腌一些留着以后吃。可母亲不,她把整头猪都拿来招待亲朋。借着这场婚事,把多年不走动的亲戚全通知了一遍。那扬眉吐气的样子让程灵慧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老话说事无完事,诚不欺我。
成亲那天本来里里外外一团喜气。谁也没想到会有不愉快的小插曲。
前面说过,程灵慧的爷爷亲弟兄俩。爷爷这边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孙子辈儿没有男丁。她大爷爷那儿倒是有三个儿子。可架不住儿媳妇肚皮不争气。也只有大栓一个男孙。
大栓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征兵时为了保住他,大爷爷差点儿没把老二、老三家的几个丫头卖了。为此两个婶子很是和程灵慧大爷爷闹了一场。可在旧社会,女人本来就没有话语权。生不出儿子更没地位。虽然保住了自己闺女,可还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也该大柱媳妇猖狂。她嫁进婆家连着生了俩儿子。自觉比几个婶子有份量。凡事都要压人一头。在家里眼睛都是长在天上的。
在她心里,家里所有财产将来都是她的,包括没有男丁的程灵慧家。谁知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程灵慧一夜之间从一个丫头片子变成了小子,还要成亲。
成亲就成亲吧,那场面铺排的比自己当年可体面多了。再看到那几床被子,就跟别人生拉了她的肉似得。
不能怪这妇人眼皮浅。实在是乡下成亲,除了几床被子再没有啥好东西。
这妇人心里恨啊,说话就不好听起来:“俺听说,有那打小儿当丫头养得小子,长大了不喜欢女人的。娶了媳妇也白搭。”
母亲听见就不高兴了。她这么多年低头做人,没少受气。往日听的话头子也不少,可今日格外忍受不了。当场翻脸:“你个当嫂子的咋说话的?”
这话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架不住那妇人平日里横行惯了。顿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叫道:“俺说说怎么了?你心虚什么?”
母亲怒了:“俺就是不许你这么说俺三慧。”
那妇人怎会示弱:“谁知道打小儿当丫头养大的孩子有没有毛病?俺不过是实话实说。怕你将来门头儿绿了还傻呵呵给别人养孩子。你丢得起人,俺们老程家可丢不起这人。”这话可是歹毒,把不善言辞的母亲气得浑身哆嗦。
母亲那些娘家后代不干了。自家姑奶奶因为没儿子遭了这么过年白眼,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还要受侄媳妇的呲哒。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奶奶也不干了,拉着大奶奶让她给自己个交待。
爷爷本来心里还是有些向着大栓家的。毕竟两家只有大栓这一个男丁。可听见大栓媳妇的话也不由得生气。男宾席面和女宾席面虽然是分开的,可不过是屋里屋外那点儿距离罢了。屋里女人们闹起来,外面男人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各自把自家婆娘劝住,管事的又连说带劝的安抚了一圈,这一场闹才算平息。
但是,自此母亲和大栓媳妇就不来往了。大奶奶自然是向着自家媳妇的。加上她也一直把程灵慧家的财产当成自家的。对于程灵慧这个忽然变出来的儿子心里也是膈应的很。两家人渐渐的就疏远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程灵慧顶着程家小子的名头成亲,自然是要通知二姐夫和常继文的。但是,常继文不在家,没能来。常老爷打发人按常理给送了床被子。那被子上好的绸缎面儿,雪白的丝绸里子,套的平展展,厚厚实实的。在乡下人家是很少见的。
二姐是成亲前一天来的。身上穿得还是出嫁时做得衣裳。只拿了个被面儿来,还是当初嫁妆里最不好的。二姐难为情的不敢看家里人。程灵慧看见她脖子后头的乌青印儿,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成亲那天对二姐夫一家不免爱搭不理。
按理说,小舅子成亲姐姐、姐夫来就行了。二姐的公公婆婆连同嫂子、弟媳全来了。一大家子人两手空空来也就算了。二姐的婆婆偏还要做出高人一头的样子。就连那跛脚的二姐夫说起话来都粗声大气,得意的不得了的样子。
同样身为程家女婿的姑父看不下去。当众从怀里摸出一块西洋怀表,放到专管登记礼钱的礼帐桌子上。大声道:“三慧子成亲他姑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我这个当姑父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块表就给他玩儿了。”
姑父家住在三十里外的核桃坪。家里也有些资产,只是和转水城的丁家不能比。丁家那是数一数二的乡绅。姑父家只能算土财主。
二姐夫一家这么趾高气扬,明眼人谁看不出,仗凭的就是自家姑娘给丁家做姨奶奶。
男席开在院子里。姑父说完就望着二姐夫。意思很明显:“你不是有吗?你给啥?”一院子男客也都望着二姐夫。可二姐夫跟没发现似得。他的眼睛里全是那块西洋表。恨不得眼睛里长出手来,把那表据为己有。众人看了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程灵慧看见了,心里也一阵冷笑。二姐夫趁人不注意,蹭到她身边:“三慧,咱商量个事呗?”
“说。”程灵慧懒得理他。
二姐夫道:“把那表借俺玩儿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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