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闻的继续道:“若只因本宫受你欺辱过而未反击,本宫就是对你包藏祸心么?那试问今夜掌控整个慈宁宫大局的熹妃娘娘,是不是更有能力操纵这一切?而最先赶来这里的佟贵妃、惠嫔、敬嫔三人,她们是否就是故意栽赃于你?”目光一转,似似而非一笑。“而入夜后一直未现身的德嫔在此出现,可也是有嫌疑?”
闻言,德珍心中一跳,不由紧张抬头,刹那对上宜嫔深深看来的目光。
这道目光似蕴有深意。德珍不知是她心中本就忐忑,还是因宜嫔洞悉一切的目光,心底竟生出转头去看福全的冲动。但她深知不可,只得在袖中死攥着手去忍耐,坦然的迎上宜嫔的目光。
宜嫔飞斜的眼角动了动,向一众被点名的妃嫔略欠了欠身:“只是按着董氏的思路打了个比方,还望见谅。”
一语平息众人心中薄怒。佟贵妃始终神色不变,听了也只是一贯的宽和而笑;温兰微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容算作回答;敬嫔一般不与人结怨,自然不在意的笑了笑;惠嫔一向与宜嫔不对付,见状不禁冷笑着转过头去。
德珍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玉佩不着痕迹的深藏入袖。
这时,玄烨忽然凝眸,定定看着他的一众妃嫔。清隽的面孔上,没有适才的怒容,只是一脸的平静。半晌,在看得一众人心惊之时,他道:“就这样吧,先将他二人分开收押在此,朕明日自会有定夺。”说罢,径自拂袖离开。
端嫔看着玄烨蓦然离去的身影,猛然冲上前去,神情疯狂执拗。然而这一次,她已失机会,口里被狠狠地堵住,人也被紧紧压制住,而她赤红的双目仍然盯着门口——那一道渐渐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的明黄身影——眼底,那一抹欲明欲灭的火苗也终是彻底熄灭,只剩戚戚绝望。
在这一刻,德珍相信了,端嫔她是无辜的,因为这个女人眼中只有一人,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但是这又有何用?端嫔注定了成为今晚的牺牲品。
“走吧,今晚还没结束。”敬嫔长长一叹。
德珍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眼端嫔,一个形容狼狈而又绝望的女子,默默地与敬嫔相携回到慈宁宫,继续端着如花的笑靥周旋其中,仿佛从未经历过今夜端嫔之事。
待得宴阑人散,皎月已上中天,淡淡一抹光洒在窗棂上,氤氲出一室别样的宁静。
窗前,玄烨负手背立,深邃的目光落在月光笼罩下的窗台。
德珍缓缓走过去,随手架开前的锦窗,子夜特有的凉意随风潜入,吹拂着她披散在肩头的湿发。她微仰头,看着玄烨棱角分明的下颌,柔声劝道:“皇上您莫忧心,臣妾以为端嫔的事可能只是误会,毕竟宫中法度严明,怎会……”
玄烨骤然转头,打断道:“你可知朕为何突然来永和宫?”
德珍不防被问及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微微一愣,继而笑意浮动,含着几许柔光盈盈相视道:“皇上曾说臣妾乃解语花一朵。”说完脸颊漾起嫣红热潮,她轻咬了咬唇,垂首低低说道:“国家大事,臣妾不懂,也就做不得皇上的解语花。但是皇上心中若有何郁结心忧时,臣妾是愿作解语花一朵,只愿皇上不弃。”
柔声软语在耳,娇颜艳色在眼,玄烨眸色转深,淡淡的不置可否道:“至少你能让朕安心。”
“安心?”德珍诧异抬头,刹那对上玄烨深若幽潭的双眸,有些心惊,有些讶异,也有些令她晃神。
玄烨却不愿多谈,伸手揽过德珍的肩胛,道:“你对禛儿和祚儿的那份心,让朕安心。”目光转投向窗外一轮皓月,呢喃道:“至少是除她之外,最接近月色那种干净的……”
这样缅怀的声音,这样感慨的语气,那么,这个她除了孝诚仁皇后,又还有有谁呢?德珍身子忍不住一僵。
玄烨也不愿深谈下去,只看着夜幕中的那轮月色,道:“今晚夜色不错,陪朕这样待一会吧。”
“恩,今晚的夜色真好。”德珍举眸凝望窗外,口中温顺附和,眸中却渐透冷芒。
——
☆、第一百五十九章下葬妃园
次日清晨,德珍照例去向佟贵妃请安。承乾宫内一切如常,昨夜端嫔之事并未流传出,只有佟贵妃淡淡的提了一句:“端嫔昨夜突然抱恙,情况有些不好。本宫已请示过皇上,准允端嫔暂先搬去慈宁宫后的佛堂那边静养,等她病愈后再搬回内廷。”
端嫔失宠已久,又刚从禁足令中释放出来,在座众人即使对此有疑惑,也仅听罢即过。而即使是知道此事原由的几人,同样也事不关己的淡漠处之,仿佛端嫔真如佟贵妃所说一般,是因突然抱恙所至。
不过静静看着一众人言笑晏晏的德珍,心里清楚的知道端嫔这一去再无归日。
待得省安回永和宫后,玄烨也果然雷厉风行的对昨夜之事做了决策,首先下达了一项禁令:“凡放匠之处,妃、嫔、贵人等不许行走,待晚间放匠后方许行走。?”随后,温兰又亲自向太皇太后请辞共摄六宫之权。同时,让阖宫上下意外的是太皇太后竟然允了温兰的请旨,一时令宫内宫外皆是诧异不解。
有关温兰御下共摄六宫之权的消息传来时,德珍正午睡起来,小许子在旁伺候着简单的梳洗。德珍看着妆镜中的小许子,问道:“真是僖妃亲自向太皇太后请辞的?”
小许子捻起一枚鬓花戴在德珍发髻上,道:“是真是假奴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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