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和亡音铃有关就一定是凶手了?我还说亡音铃是冲着我来的,我是凶手么?不过,目前我们可以知道,那个杀手既然先出手杀钱帮州,并且下一步可能是白絮屏,那么他应该就是钱帮州和白絮屏之间的共同交集。如果真的要解决问题,恐怕要从钱帮州这个人最近做的事情上面入手,虽然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但可以交给采微阁。至于二十年前的旧案,我们有弗老大和云珀,提点一下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雪哥,你...”薛素衣有些不安。
“怎么?莫非你怕鬼?”
“我是觉得雪哥你在这件事上突然变得很执着。”
“是么,那你就帮我盯着白素屏,她身上线索会很足。”薛藏雪对着薛素衣微微一笑。
***
秋夜似墨,狂风似刀。
乌云城进入秋季之后,月亮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会越来越少。
这是薛素衣第一次在花井过夜。
很可惜并非良辰美景伴佳人,而是在刮到皮肤生疼的冽风中,贴的屋顶。
青灰的衣衫让他与屋脊几乎融为一体,就像一片本就盖在房顶的青瓦。
瓦片之下正的大堂。
今夜没有客人,但这几日都关着门没做生意此刻一派灯火辉煌。
白絮屏站在大堂中央,平素里喜欢装病去药铺的扬歌以所有的姑娘都聚在大堂。
白絮屏有条不紊地的大小事宜分别交代给不同的人,每一件事都描述得干净利落,每一个回答都斩钉截铁,薛素衣几乎能从这片刻间的问答窥见白絮屏日常到底是如何令人敬畏有加。
所有人都无声点头应答着,仿佛一场静默的离别。
看着白絮屏交代后事一样安排完了所有的事,挥手让姑娘们都离开大堂,然后披上一件墨黑斗篷,悄悄从沙罗家内院离开后,薛素衣果断跟了上去。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三更过半,鸢飞塔的角落发出了一声类似虫鸣的“磕磕”声,藏于暗处假寐的薛藏雪霍然睁开了眼睛。
薛藏雪迅速从塔角摘下一只和沉香药铺门口一模一样的哑口风铃藏进衣襟,循着雨中曲最浓郁的方向奔去。
那个方向是...
白絮屏这女人可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搞个大事情啊。
乌云城城主府位于两条人字形相交的街中间,前后门分别开在两条街上。它是一座气宇轩昂,辉煌无比的宫殿式建筑,在一众小平房里显得很高大。
薛藏雪赶到城主府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怀里的“磕磕”声也停止了。
他凝视着面前的府邸,这座建筑颇有些年月了,泛蓝的黑瓦砌成的勾檐微微上翘,有些圆润,瓦上有些青苔,但不多,但也应该有许久不曾清扫了。
这里很不对。
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人气,像一座死宅。
薛藏雪突然想不起平日里的城主府是什么样子的,但印象中不是这样。
黑夜黏腻而压抑。
从院子里长出几棵参天古树,虬枝盘踞,在夜里看起来竟有些鬼魅。
突然,那古树上一朵一朵开出了粉白色的重华花!
几乎就在眨眼间,粉白色覆盖住了所有的树枝,像云朵一样浮在建筑上方。一阵风过,雪花一般四处飘散,如同一阵粉白的鹅毛大雪降临整座乌云城。
一轮巨大的银盘不知何时照在了古树之外,堪比阳光的光华在黑绸一样的天幕上灿烂夺目,千万花瓣被镀上了月华,古树化为了神话中的月重华。
此夜静谧而深沉,薛藏雪揣着手,站在街道上望着那粉雪,仿佛沐浴在无限洁净之中。
圣洁的银白光芒仿佛和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随着花瓣擦过他的头顶,落到他的肩头,最后簌簌落地,慢慢盖住薛藏雪的脚背,轻柔得像情人的手,令人不想动弹。
空茫的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打破了这种温柔的韵律,那声叹息里是悲伤,是愤怒,是无奈,是看破。
一叹数种绪。
可惜花瓣无法听懂人的叹息,死物是不能懂活人感情的。
“无名僧?这是让薛某看破红尘虚幻,出家为僧么?”
花瓣缭乱起来,像懂事的小孩围在薛藏雪身边打旋,似乎想安慰突然叹息的薛藏雪。
薛藏雪不屑一笑,指着那云朵似的古树道:“下来,让薛某教你什么才是无名僧。”
狂风逆袭,花瓣霎时从薛藏雪周遭爆散开去,薛藏雪身边数十尺不染尘埃,而那之外,尽是枯叶残骸。
身过红尘不染埃,魂留地府只度骸。
然而,粉白花瓣依旧不依不饶地从树上飘下想靠近薛藏雪。
“既然听不懂人话,”薛藏雪压着声线,“那就滚!”
他的声音一向是温润干净,可此时却像一柄带着寒气的冰刃,刺入了花韵里的每一片温柔,所有伪饰的平和被生生破开。
琴弦断了。
迷离幻境成了令人耻笑的垃圾。
“连管若虚都不如,还敢对我用音攻,这年头的人胆子总是这么大。”
弦断的声音已经不是薛藏雪第一次听到,几乎在高音发出嘶鸣的那一刻,薛藏雪的脚尖就已经点在地上,摆出了被弗老大多次私下嘲笑的轻功起式。
破绽已现。
六个方向出现了相同薛藏雪,他很清楚,十步之内,那个人必定会被自己抓住。
“藏雪。”
身后传出了一声叫唤。
薛藏雪一顿。
哪个傻子出来坏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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