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龙辇靠着一处荒僻的宫墙缓缓停落,女皇东方端华大红色的宫装直抚过地面的残雪。那般耀眼刺目,宛如一团染指江山的炽焰!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冷宫旧园,她步步沉稳在心,顺着寒风中那微弱却清悦的吟唱,很快就寻到了那一束荡漾在颓墙外,紫藤秋千上的影子...
——她十岁的女儿东方若情,正赤足坐在秋千上唱着不知名的歌儿,纤细的双腿散着莹玉般的微光。这小公主生得极美,浅红罗裙,五官仿似循着母亲的姿容一道道j-i,ng刻而成,天生丽质,凝然璀璨。深如暗夜的瞳,清冷动听的歌声,在见到女皇的霎那终于停止了那份自娱自乐...
“母后,你来看我了?”她眉梢微扬,却让坐在秋千上不下来行礼。
东方端华正欲开口,她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赵总管已深深作揖,修正道:“公主殿下,该改口称母皇了。”
东方若情怔了怔,樱唇微张,却仍觉得那两个字是难以抗拒的陌生。难道她的母亲真如传言中那样...
“自家人何必拘泥这些,情儿想叫什么便是什么。”东方端华的唇勾起浅笑,容貌被月光割成了棱角分明的y-in暗两半。她只有二十八岁,昔年的风华未曾衰减,却全都磨砺成了超越年龄的深沉与孤傲。连亲生女儿眼里,都觉得她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亲情寡淡不似人母。
“情儿...”她走进自己的独女,脸上微有愠色:“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在西宫好好就寝,又跑到这旧园子来胡闹!”
东方若情低垂着眼眸不知所想,忽而又抬起头,答非所问地喃喃了一句:“母后,长公主有好些日子不曾来过了...”
东方端华神色一凛,本就深沉似海的眸子里又结出一层冰霜:“什么长公主,你就是长公主!”
东方若情仍坐在秋千上,将母亲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抿了抿唇,毫不畏惧女皇眼中的压力继续道:“我说的是沈慕绯与太子弟弟,我许久没见到他们了...”
“她...过去常来看你?”
“不。自从六岁起发现了我的存在,她每年想起我的次数,与母后差不多。”
东方若情说着,也不在意她如此直白的话会触怒这令天下人都悚然的女皇。她眉睫间漾着一层薄雾,形影相吊中带着一丝无奈的酸涩孤单。
东方端华看着与自己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儿,她如今向自己询问这些,是因为想念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玩伴么?
“情儿。”东方端华低唤着,深敛在眸底的冷光让人难以臆测女皇心中真实的情绪变化。“他们都死了,只有你活着!你是我朝唯一的公主,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东方若情娇躯一颤,女皇却已拂袖转身,一如这些年里母女间的相处,永远都是短暂得让人心寒!
“母后!”东方若情跳下秋千,出乎意料地喊住她,几欲抓住那抹翩飞而去的华袍...“我,我还能有别的兄弟姐妹么?”
她这是在恳求还是在追问答案?母后如此年轻,为何不能再为她添几个弟弟妹妹,将来皇位也有个继承。
不料这看似天经地义合乎伦常的疑问,却像是戳中东方端华内心的一根锥刺,掀起了那些她一直抗拒被触摸的神秘过往...东方端华眉尖紧蹙,冷定苍白的脸色愈加让人捉摸不透。她背对着女儿,字字凄冷,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你的出生已是意外,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东方若情失魂落魄地目送龙辇离去,任凭从西宫追来的小宫女为她披上了御寒裘袍,都浑然无觉。
意外?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意外,让她自出生就被生母囚于冷宫不见天日,直到母亲篡位登基,她已赫然取代了沈慕绯的长公主之位...而她不可告人的生父,又是谁?!
母后不爱她,甚至是疏远她,十年如一日...东方若情孑然一身站在寒风里,从此心事重重,再也不复当年在月下荡秋千吟唱的天真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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