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以後,是不是就和他们一样?”
娑罗默默无言。他当然知道绝渊,绝渊是冥宫禁地。除了王与自己,进过绝渊的便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宝石般的黑眸带著几分空洞,几分悲凉,像有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在他眼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在来冥界之前,更早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死了。”她古怪的扯了扯嘴角,“就算活著,又有什麽区别呢?”
他受命看管於她,他只需做好本职,如此而已。别的情绪一概多余。
“我讨厌这里。”她突来一句。
“你看。”伸手一指上方,她勾唇笑了,“这是假的。”
假……的?他一愣,疑惑之色没有抑住,悄悄浮上。
“就算会发光,珠子只是珠子。”她郑重其事,仿佛在揭示什麽惊天秘密。
“阳光……嗯,看上去是黄色的,照在身上很温暖。有时候,因为感觉到了温暖,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著的。”
“珠子取代不了太阳,珠子发出的光和阳光不同,再亮再富丽堂皇,都是假的。”
她眯眼看著上方,抿嘴淡淡,似是讥讽,似是不屑,似是叹息。夜明珠照耀,往她脸上投下一抹苍白。晶莹的仿佛透明,衬得一双黑色瞳眸愈发的深重。
娑罗站著一动未动,确切的说,他一时移不开视线。她的表情她的话语如崖底雾气,蒸腾上,弥漫开,萦绕起,若有似无,却忽视不得。
(10鲜币)46.娃儿夫人
连著几日,每到房里只剩自己一人,刘寄奴便会走到门前。
一开房门,几秒过後,一身黑衣的男子就出现。然後,她原地坐下,叽里呱啦的说,等说得够了或是婢女来送饭了,她便闭嘴,站起退回。
阿魏还以为这是一种战略,蒙蔽敌人,使之松懈,继而乘其不备,下手“歼灭”。
其实,她只不过是单纯的说话,单纯的倾诉而已。
这个叫娑罗的,对她而言,是个陌生人。也许就是因为陌生,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不用顾忌他的想法,甚至不用理会他有没有在听。
不断的自言自语是很诡异,但面前站著个人就不一样了,这算对话。哪怕所谓的“对话”,实质仍是自言自语。
那麽,具体的“对话”内容是什麽呢?她也不知道。
反正天南地北,她一味的喋喋不休。他是个极好的听众,不声不响,不会不耐烦的打断但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有趣的是,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她开门他便出现,她唱独角戏他也不离去。散场了一个利落关门,等下一次开锣,门里门外,准点碰头。
於是冥王宫的一角,似是奇特的一幕,天天上演。
房门大开,一个憔悴纤瘦的女子盘著腿坐在地上,一个从头到脚包覆黑色的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几步之外。
他们隔著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抱著双膝,嘴唇不停掀动,一个露著一双青色眼睛,无声注视。
结束一刻,女子手一撑地,立起转身,头也不回。黑衣男子蒙著面,不见其表情,原地停留再一会,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在这情景中,始终响起的是女子细细轻轻的声音。一番自说自话,当然也不乏有问句。
“你为什麽要遮著脸?”
“你不换衣服的吗?还是你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里的树木花草也是假的,我摸过的。不过看上去太像真的了,大概是因为法术之类……啊,不会是你变的吧??”
“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你一直呆在这里?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呢?”
“外面是什麽样子的你知道吗?嗯……比如真的树,真的花,不是变出来的假的,是真的长在土里的,你见过吗?”
对此,娑罗很想说:虽然不是常常,走动怎会没有?他还没有愚蠢如此,什麽花草,他当然见过。
可他忍住,没有开口解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听面前女子没头没脑的一通呱噪,她并非欲逃,那麽,他没有理由现身的。
该出手出手,该杀便杀,王的任务命令他一向完成得干净,从不做多余。
他信奉的,追随的,只有那个执掌幽冥的王者。他的意念便是自己的意念,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没有犹豫,没有二话。
不是王的意思,此时此刻,他在做什麽?
第一次,有了点点茫然,还有心中生出的一丝异样,模模糊糊,他初次体味。因为难以分辨,所以不确定,作为冥王近卫,他不能存有半分不确定。不论是什麽,他欲辨明,频频见她,结果茫然更多,莫名更多。
一次次,宝石般的黑眸在眼前闪烁,她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她的神色平静,他却看到了掩在平静下的无助挣扎。
是的。无助,挣扎。
她不会知道,看管代表了寸步不离。当王来到这里,因纠缠而出的动静,她沙哑的呜咽,无力的呻吟,哭泣咒骂,全数落入他耳里。
王的宠幸,是宫里的夫人一心所求,她应亦是。可为什麽她似痛苦不堪?
她已见识了绝渊,他还知,她夜夜睡不安稳。惊梦时的尖叫,压抑颤抖的喘息,隔日见到同伴,她绝口未提,房门开启,她坐在地上,淡淡漠漠,仿佛无事发生。
疑惑,好奇,随之兴起探究。
为什麽?
是否倔强,是否低头,饶是如此,她还不臣服麽?
这一天午後,刘寄奴吃著婢女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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