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她那走坐不离身的数珠儿,嘴唇微动:“快过年了,来年快要开恩科了。”
贺敬文隐约猜着了今上或许要崩,却不曾想过从中获益。现被罗老安人说破,仿佛被捉鬼的道士贴了张僵尸符,整个人僵在那儿半晌没个动静。罗老安人心里腾起一阵暗火:这儿子忒没出息!
再没出息也是自己的独子,还得指望着他。罗老安人耐着性子劝儿子,故作感叹地道:“我这辈子,已经见过两次新君登基的恩科了,这是
第三回啦!你呀,早做准备,也好为新君效力。”
“为新君效力”五个字戳到了贺敬文的心坎儿上,硬将头升起的异样感觉压了下去。贺敬文登时扬起斗志来:“是。”
罗老安人道:“此后你便用心读书,旁的事一概不用你问。过了年,天气暖了,我们便搬到城内居住,也方便你与同窗切磋文章,也方便你向博士们请教。”
贺敬文唯唯。
罗老安人依旧不放心,额外多嘱咐一句:“此事是我猜测,万不可说将出去。万一圣上安康,叫人知道了家里的盘算,便是祸事了。”
贺敬文心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恁事不懂,何必再说这个与我?倒像是我真的不知轻重,会四处乱说一般。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老安人看着儿子一张脸,从进门时的疑惑,变成后来的振奋,现在又黑了起来。前一变好猜,这后一变又是怎么了?她纵是亲娘,也难猜着儿子这等自尊。心里又给儿子盖了个“性情古怪”的戳子。目送儿子去读书,自己又独坐着且愁且叹了一回。
宋婆子在门外张望了一回,见贺敬文怏怏着脸走了,才蹭了进来,小声问:“安人?”
罗老安人转一转数珠,对她道:“将过年了,叫哥儿姐儿们不必再紧盯着功课了,松快几天吧。一年到头的,也都累了,叫他们父亲也好清清静静地读几天书。”
宋婆子暗中揣摩:难道方才就说的是这件事情,是以老爷不开心?
罗老安人已经阖上眼睛,又飞快地捻着那串数珠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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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婆子只有在李氏娘子才过门儿那一、二年才如此频繁地跑过腿儿,此时偷不得懒,只好又跑一趟。先去贺成章那里,再往贺丽芳处通知。贺丽芳也不觉有什么不妥,说一句:“知道了,妈妈辛苦了。”还让人给宋婆子倒茶吃茶。
宋婆子赞一句大姐儿会做人,再看胡妈妈有些蔫蔫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心道,这是没看好人就下菜碟儿,叫人给抽了。也对胡妈妈点个头儿,便去寻贺瑶芳。
贺瑶芳一张小脸儿阴得能滴出水来,她在生自己的气。今上,在她的脑子里,那是个“先帝”,每年宫里许多祭祀,都少不了要拜一回的人。不特是这个人,还有自太祖以来之帝后,其冥诞忌日,穿衣等等都要留神。统共五个皇帝、十三个皇后,她当时都记得真真儿的,一点都不曾错过。
现在倒好,连这个都忘了。不但如此,自打重回了三岁,人也幼稚得多了,做了许多蠢事。
与前世那个从容冷静的太妃,差得太远。此生立誓不肯入宫,然而前世的本领见识,如何也丢了呢?这重回童年的离奇经历,多少还是对她产生了一些不大好的影响,好像整个人也浮了不少,真跟三岁似的跳脱了。必得警惕!
何况,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正月初七,帝崩。太子即位,诏令次年加开恩科。过不几月,贺家便搬到城内居住,她祖母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爹续弦了。而她所有的倚恃不过两条:其一、知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二、那几十年积累的本领。
经了舅家的事情,便知自己知晓的事情也未必全是真的,当慎重。所可倚者,唯有自身的本领。岂可因懈怠而荒废?荒废了那就是一个死。还得小心些,不特长姐发现了自己的改变,连容家的夫人们都觉得自己行止有异。这个倒不必有意去改,反显得生硬,只是以后做事要愈发小心,万不可再露出马脚来了……
贺瑶芳才打定主意,何妈妈便过来说:“老宋来了。”
宋婆子亲自过来说:“老安人说,将过年了,一年到头的,都累了,这几日不必认真功课。”算一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要搁宫里,正经的规矩,皇子们一到了腊月,就不怎么读书了——不是腊月的时候,他们也没怎么用功过。这规矩是到了娘娘生了太子,眼盯着儿子读书之后,才略紧了些。
贺瑶芳上辈子读书就是继母为了显摆贤良,也无人紧逼着她。她哥哥贺成章倒是很用过一回功,毕竟男子要科考。她关心另有其事:“那阿婆有没有说,哥哥什么时候再读书?”这年头,既不是勋贵出身,便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宋婆子知道她喜欢读书识字儿,只当是读书人的孩子果然也是好读书的,并不以为异,反猜她这是借着问哥哥的事儿,实是她自己想读书。对这小女孩儿的小聪明有些好笑,笑吟吟地道:“那还要问过老安人才知道呢。姐儿想读书了?”
【那就是还没安排了?到底是亲娘不在,哪家娘都先想着自己的儿。】完全不记得上一回大哥是什么时候读的书了,总在搬到城内之后吧。贺瑶芳笑眯眯地道:“是的呀。”
宋婆子趁机卖个好人,道:“老安人不会忘了姐儿的,要不,宋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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