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童远其实半点儿也不想走,就是有点见不得她那副贼兮兮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捉摸不清该怎么跟她讲话。
姜艳讪讪地缩回手,才短短这么一会儿,姜艳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沾满了那股子不可救药的小家子气,有些沮丧,但是一抬头看他还是忍不住缩头缩脑小心翼翼。
啧,当人得努力,不如做鬼肆意。
“没事,没事。我睡了。”有什么还是能耐了再说吧。
注意到童远往她手上扫,她也就跟着看了看,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那股子味道是清凉苦香的草药。多半是昏睡的时候早给上的药,也是奇效,十根指头青青紫紫地支愣着,倒也不见得太肿,就是看着寒碜得吓人。
“知道给你上刑的是什么人么?”童远这么问,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果然“不知道。”她忠实地摇摇头,见他木着张脸,有些忐忑,赶紧找补,“其实看那人带着面具鬼鬼祟祟地,多半也没什么大本事。”
童远不是太能理解她的想法。
“你看,既然他们这样静悄悄的办事,一定也不想这事情闹大,你放心吧,他们不敢来找你麻烦的。”
童远默默叹口气。
“你别这么垂眼睛”她觉得他垂下眼睛是对她失望,“这件事情其实从那个嗯,méng_hàn_yào那次,我就想好了。”
童远抬着眼睛,面无表情听她扯。
“呐,当时你是被我药倒的,而且大家好些人都跟着被药倒了,那这就是你们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是能力不够,不是不够忠义。
所以后面这些事情就跟你们这些能力不够的人没有关系了,他们那些蜂窝脑袋们爱怎么想怎么想,都不会难为你们啦。”见童远的眼睛越来越专注,她说得越是洋洋得意信心满满。
童远听了觉得真是好有道理啊,你这么厉害怎么不顺道给尧和公主也洗个脑,省得她来找麻烦?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被她下半句给噎在那儿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将来一定能娶个好姑娘。”
“不,上一句。”
“哦,我夸你是个贴心的好人啊!”她兴奋地瞪着两只贼亮的大眼睛。
“再上一句。”
“嘿嘿嘿嘿嘿,我说,等我能耐了,你会不会娶我回家当小妾呀!”她大睁了眼睛盯着人家,童远一眨眼,她这儿就有摸有样地小鹿乱撞,其实也是有那么点儿紧张的。
童远蹙着眉头,有些迟疑。
“哦,我们说的小妾就是类似大户人家的三房四房什么的,这样你懂了吧。”
童远点点头,看着她没作声。
“算了算了,你也真是认真。逗你玩儿的,见你刚才笑笑怪好看,不叨叨一下不太甘心。”她有些生硬地撑着笑,“你放心,我要找死不这么麻烦。”
“为什么是小妾?一般女孩子谈婚论嫁会直接选小妾么?”
“不是啊,她们选良人。”其实我也是。她在心里默默叨叨,自己看不见,两只眼睛里不知不觉有泪花了。
话都说出来了,觉得有些丢人,再反悔也没得机会了。
师父说的好,儿女情长是好,但是切忌草率轻动。谈婚论嫁,平民小老百姓,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方先上门提个亲,就算事情不成,一来隔着媒人不太难堪,二来以后说起来也可以正说反说,适当的照顾人家姑娘的面皮,以后再有姻缘好说话。
然而眼下,一时嘴快,两个都犯了,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只能指望脸皮厚了。
“嗯,阿艳。”童远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得很柔,“你选我,是抓来凑数的?”
“啊?不是啊。”
“嗯。”童远点了点头,“那么,为什么旁人都是选良人,选夫君,你却只想当个”
“因为你是皇帝的儿子啊,我们凡人怎么可以指望做皇子的夫人。”她有些开心,得了天大的认同一样,麻利利打断他,“况且,我这样的还说不好是凡人还是凡鬼呢。”
如果我不是皇子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在柳巷当学徒?”
“不是。”姜艳有些兴奋,“师父从不教我乐理,也不叫我弹琴,碰都不让碰,吹拉弹唱都不让。”
“但是那天我听你倚在坟头上唱小曲儿,唱得,蛮自在的。”他说的是那天的《妓|女告状》。
前头露着青丝发,后头露着绣花鞋。
南来的乌鸦鹐了奴的眼,
北来的饿狗掏了奴的怀。
一个说“掩上几把土吧”,
另一个说“人家交代的清楚,
咱们是只管抬不管埋”。
……
因着她自己当过鬼,一直觉得这些写死鬼的曲儿很亲切,哀哀切切怪可怜,能解闷儿。
姜艳心里咯噔一声:“那是我自己学的。”之前觉得唱唱没什么,可是现在她怕他误会,乌沉沉地看着他,打住了没往后说。
就这时,门上忽然剥啄两声,童远还没应,外面紧接着跟上了小二急哄哄地找补:“爷,有位姑娘找您,这已经过来了。”
他吩咐过凡事都说他不在,不要把人引到这里来。
童远飞快地起身开门,硬是把门口的人从门上堵了出去。
“砰!”地一声,木门刚关上,姜艳就从床上咕噜下来,光着脚丫,蹑手蹑脚贴到门上。起猛了,腿脚刚受冻,不稳当,猛一晃才在门前站稳了。
迎头听见童远冷冷的一声:“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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