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深厚而隐忍的心意,能将傅歆随意写下的一幅字如此珍而重之。这样情深的女子,却得不到心上人的疼爱,也是令人心酸。
而傅歆只淡淡一笑,随口道:“喜欢便拿去罢。”
第63章婉怡之死
太后的病痛伴着气候和暖渐渐痊愈,已是五月里,疏影摇曳的杏花儿开遍了深深宫闱的庭院,似美人落寞的侧颜。瘟疫寒症已治愈的不差毫几,梁婉怡的身子却似被掏空一般,再不得起身了。繁花照水的景致总是令人神伤,傅瑶目送傅歆上朝后,携了灵芝去往寿仙宫请福。
众妃嫔到的尚早,因着大难过后身不死,衣裳着色也颇为华艳。太后虽顽疾已去,当年怒目圆睁的精气神儿却也似被苍凉的岁月尽数摄去。万物皆生皆亡,如絮的白发昭示着难以抗衡的苍老。萧婕为太后献上一首乌凝膏,太后也只淡淡笑着命人收着,不曾有片刻欢愉。
乔玉画今日着一桃色浮光锦狐尾百合纹样春衫,极为鲜妍出挑。一双明眸似笑非笑觑着傅瑶神色淡淡的面庞,挑高了精致的眉峰,语气间带了几分挑衅之意:“这宫里果真还是瑶华夫人得宠些,这寒症势头如此厉害,陛下还是不曾忘记民间习俗,命内务府造了一红玉蜜柚给夫人赏玩呢。”
霜更衣一时睁眸惊异道:“那玉雕节可是为发妻所制,陛下竟私下赏了瑶华夫人玉雕!”
傅瑶优柔神色不减分毫,慵懒地托着腮缓缓品了口极品龙井。氤氲而生的雾气袅袅,难以辨明情绪:“一物件而已,陛下无心之举。以乔小仪的家世,任凭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怎就单单瞧上了本宫那红玉蜜柚。难不成乔小仪对本宫就这般关怀么?”
乔玉画一时哽住,修长的玉指死死扼住木椅,恨恨不语。
许凌琴鬓边的米珠步摇泛着廉价的微光,阴阴笑道:“那瑶华夫人的红玉蜜柚倒还好,凌琴倒是瞧见过慕太医手上曾把玩过一薰衣玉雕。那紫玉通体生光,可真真是好看极了呢。”
曾琬抬眸好奇道:“紫玉名贵,薰衣亦是难以雕刻的花,要怎样才雕得出□□?”
傅瑶微微蹙眉,身子紧靠椅背以作倚靠,无人处却也暗暗捏汗。一张秀面波澜不惊,语气半责半疑:“一太医的物什也值得许良娣这样上心,许良娣若是喜欢,大可回了本宫赏你些珍玩玉器。也不致日日瞧着慕太医的薰衣玉雕眼红,自降身份。”
许凌琴幽幽一笑,似暗伏着的鼠辈因贪婪透出的微芒,肮脏却卑微:“这好东西,自然是人人可瞧。况且凌琴本就是微贱之人,自然对微贱之人的东西格外好奇呢。”
太后闻得此言亦禁不住蹙起眉宇,淡淡薄斥道:“许良娣你也该自矜身份,想瞧便传慕太医来一瞧便是,不必日日拿身份说事。”
乔玉画笑得太过得意,眉宇间无形中透出丝丝狠辣,起身骄矜道:“太后娘娘误解了许良娣的意思,画儿却懂得!这玉雕节本就是将玉雕赠与发妻,而慕太医尚未娶妻,他雕来要做什么呢?”眸间精光一轮,一口银牙紧咬着狞笑道:“这慕太医与婧宜夫人为同乡,婧宜夫人入宫后不久,慕太医也入宫侍奉。婧宜夫人的身子一向是又慕太医照料,若是换了旁人,那婧宜夫人可是一字不听、一语不信的。可见二人感情极为要好!”
曾琬只觉匪夷所思,秀眉微颦道:“乔小仪可不要冤枉了婧宜夫人和慕太医,这二人一向克己守礼,怎会行□□之事?”
萧婕低垂的眼睑中尽是心机,如含蕊的睡莲般柔柔笑道:“是非对错本就非人力可改,这些年宫中的风言风语从未断过。今日不若叫臣妾这妹子寻了证据来一瞧,也好为婧宜夫人与慕太医证清白。”
傅瑶搭在木椅把上的手顿然抽紧,由不得过多考虑地起身福礼高声道:“不可!若众人皆疑心慕太医与婧宜夫人有染,即便证明了二人清白,安平公主又要如何于宫中立足?太后娘娘,安平才四岁!”
太后的面色起伏不定,萧婕一双凤目弯弯含笑,却似毒蛇吐信般毒辣非常,字字句句致命之伤:“只需一证,宫中风言风语立刻烟消云散。从今往后,又有谁敢质疑安平的血统?瑶华夫人难道不想还他们几人一个清白么?”
傅瑶与萧婕四目相对,字字珠玑:“萧姐姐岂可拿公主的名节作笑谈?何况梁姐姐侍奉陛下多年,岂是你与乔小仪等人可轻易质疑。萧姐姐今日所言,未免令人无端揣测姐姐的用心!”
太后冷冷一笑,手掌重重拍落身侧一琉璃方樽。琉璃碎片滚落一地,众人皆胆战心惊不敢再言语。太后抬高了声线冷厉呵道:“你们真当哀家死了,在寿仙宫中也当在自己宫中胡作非为任意揣测了么!”
众妃嫔皆花容失色地跪身请罪,太后的眸光紧紧觑着每个人神色各异的面庞,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冷冷开口道:“这宫中的闲言碎语,是该清一清了。”
傅瑶抬眸缓缓摇头,含泪相求:“太后娘娘,求您疼安平一次。”
太后威严的眸光落在傅瑶面上存了一分隐晦的柔软,语气却极为坚定:“搜宫。”
话语方落,众内侍便齐齐领命出殿。傅瑶掌心的汗污已浸透了整块绿梅方巾,揉搓出的褶皱令其心下愈发不可宁静。萧婕与乔玉画胜券在握的笑容太过清晰,绝美无双的两张面孔下隐匿着滔天的恶邪。婧宜夫人已重病在床再不得起身了,她们为何还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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